我吃惊的目光也看向窗,遂紧跟着也跳了出去,屋外传来的打斗声。我披了一件衣服,赶紧出去,院中济度与武统与一个黑衣人已经打成一片了,院中其余的人都已经醒了,持着刀剑,都紧紧看着,怕误伤了济度与武统,都不敢贸然上前。

武统历战较多,济度虽年纪不大,却也是满洲少年中数一数二的人,但是两个人一起围攻那黑衣人,仍是有些吃力。

那黑衣人身形晰长,动作飘逸潇洒,对战济度与武统游刃有余。但他却没有急着走,反是像在探底似的,一招一招潇洒使出。渐渐的武统有些手足忙乱了,倒是济度,脸紧绷着,额上全是汗水,却是越战越勇。

那黑衣人一脚踢开武统,挥剑像济度砍去,我心里一惊,不由得叫出:“小心——”

剑到半空,被济度举刀搁住,那黑衣人听得我出声,遂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眸子清亮,不仅一点恶意都没有,反含着几分笑意。

我不由得一怔。那黑衣人推开济度的刀后,跳上了围墙不见了。

我对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呆看,脑海浮现他临去时的一瞟,心里茫然。

济度过来了,焦急的问我:“他有没有伤到你?”

我摇了摇头。众人扶着武统也围了过来,武统说:“爷,看样子,此地不宜久呆了。”我们换了装束,武统等人也都改了称呼。

济度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天一亮,咱们就出。”

商量已定,余人纷纷回房继续休息,我们所处的是独院,先前就已经打点好一切,这一番响动倒也无外人过来查问,济度与我回到我的房间,关了门,济度四下再查看一番,在桌前坐下来,说:“珊瑚,你再歇一会吧,我就在这里坐着。”他虽是商量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拿了书,在灯下看起来。

我笑着摇了摇头,他几时喜欢?这分明是借口。不过,他素来倔强,打定的事,鲜少有改的,我打消拒绝的念头,和衣躺下。

这一睡居然极沉,醒来时,天已大亮,济度叫了早点正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前,见我起来,笑着说:“见你睡的香,就没有叫醒你,快过来吃饭吧。”

我简单洗漱一番,上桌来,问:“不是要早点出吗?”

“不碍事的。”济度笑着说,“吃了再上路也不晚。”

他虽是这么说,我仍是胡乱扒了几口,出得门来,余人都已经准备好了,正齐齐的立在门口等着,我面上一热,闪到济度后面。

出了客栈门口不远,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举了一个破碗挡着我面前,卑颜笑着说:“小哥,赏点吧,好几天没吃饭了。”

那乞丐虽然衣着破烂,面容漆黑,却偏眼睛晶亮,武统正欲赶开他,我连忙叫住了,扔了几块铜板。

那乞丐一笑,露出白而齐整的牙来,说:“小哥心肠真好,一定会有好报的。”

我遂笑笑,不以为然离开。行不远,武统靠近,悄然说:“爷,这乞丐是假的。”

济度一愣,随后点点头,沉声说:“传话下去,叫大伙都小心了,路上千万别惹事!”我看看他,他低声说:“这里不比京城,这里是新收的,汉人多狡猾,郡守虽降了,但是底下的人却多是不服的,否则,豫亲王也不会中伏。所以,不相干的人,你别理会了。”

我点点头。其实这一路行来,我也察觉到了,路上满人不多,就算是少见的几个,路人也多是鄙视与敌意的目光。我们一行人,举止多与周围的人不同,虽是换了汉人的装束,但是路人看我们的眼光仍是不友善的。

出了城,路上遇到的行人初时不多,临近中午时候,有两队人骑了马的人迎面而过,经过我们,马速渐减,马上的人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来,纷纷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再若无其事的转开来。

济度脸色萧杀,骑着马紧紧的跟着我。

中午了,路上恰好有一座凉亭,老板娘摆了简单的茶具在卖力吆喝,那老板娘约莫三十岁左右,虽是一身粗衣,却很有几分姿色,我们同行都是满人汉子,满人女子大都美得大气,这老板娘却是典型的江南秀色,于是同行中有多人侧目,连武统也忍不住对那老板娘看了又看。

顶着诸多的目光,许是见多了的缘故,那老板娘仍是笑意依然,热情招呼我们坐下来,使她家汉子上了茶。我瞧那老板娘虽美,老板却是寻常样,不由得觉得好奇。

那老板娘边往我茶杯里倒水,边笑着对我说:“小哥是扬州人吗?可真是生的水灵。”

她如此大胆,我不由得面上一涩,只笑不语。

老板娘见我看她家汉子,又说:“小哥是不是觉得我这当家的跟我不配?其实啊,我就是图他是个实诚人。他虽长得不咋地,对我却是好的很。”

她热情又活络,每人都倒上茶水后,在我们这一桌坐下,拉起家常,济度面色沉寂,她也不以为然,只和我与武统说话。如此佳人,武统虽是屡屡看济度的,却仍是有问必答。

一会,老板娘看到我放到桌上的手,眼睛一亮,笑着说:“原来,小哥也喜欢女人家的东西啊。”

我知道她现了我手上的玉镯,不由得将衣袖往下扯扯,还没有说话,那老板娘又笑着说:“小哥也别害羞了,谁说爷们就不兴带女人的东西了?咱家隔壁的小六子还穿耳环呢。小哥这手镯倒是好看的紧,却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改天,我也让我那当家的也给我置上一件。”

我笑着说:“这不是买的,这是家传的。”

“哦——”老板娘拖长了音说道,“原来是家传的,怪不得这么别致。想必,是小哥的娘亲留着小哥要传给媳妇的吧。”

我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未再接话。

休息片刻后,我们继续赶路,越靠近扬州,越能感觉到战争的痕迹,路上行人渐少,即使有见到的,也大多是搀老扶幼逃难的人,且多是与我们的方向相反的。

武统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朝廷正派了摄政王多尔衮带领大军正朝扬州方向挺进。

我觉得诧异,福临不是说,要多尔衮留守京城的吗?怎么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多尔衮担心自己兄弟,遂亲自过来的?

不管哪种原因,摄政王多尔衮要来是事实了,我心里的那份不安越加深重了。

第二十四章 遇袭

越靠近扬州,我心里越茫然,沿途屋舍俱无人烟,十有都仅剩了残垣断壁,遥遥看去,触目皆是毫无人气的残破。太阳快落山时,我们停了下来,因为此地距离最近的州县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天黑前是绝对赶不过去的。

找了一家无人的屋舍,我们稍做整理后,便打算暂时将就休息一晚。炊烟才起,门外突然听见了急促且众多的马蹄声,众人脸色俱变。纷纷抢到窗口向外面张望,只见屋外尘土飞扬,无数马匹嘶叫着将我们所处的屋围了个水泄不透。

一瞬间的惊讶后,济度的脸色马上沉寂了,大叫一声:“抄家伙!”说完,一把抓了我的手,紧紧牵住了,拉着我跳上马去,沉声对我说:“抱紧我。”

众人都是身历百战的人,对屋外骤变的情形很是诧异,不过只稍顿了片刻后,个个抄了家伙,纷纷上了马。人人都知道今天这情形较之过去经历任何一场战役都要凶险,所以面上都是一副狠绝的颜色。

济度领头,武统随后,余人紧跟了,出了门来,我们的面前是大约百来个蒙了面的黑衣人,那整齐有序的队列一看便知,对方是一队训练有素的人。

我躲在济度的背后看去,黑衣人中最前列的那人俨然就是领,一身的黑,却骑了一匹白马,面蒙了黑布,剩了眼睛在外面,却是一双晶亮的,修长的,甚是好看的眼睛。那双眼睛悠然扫过我们,在我身上稍做停留。我心里一跳,这眼睛好熟悉。

“你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济度喝问到。

那黑衣人不做答,只轻轻扬了扬手,却不知道是哪里射出的箭,一下就射中武统的坐骑,那马一阵嘶叫后,遂将武统摔落下来,武统一个翻身滚后,站稳了,又跳上距离他最近同伴的马背上,脸色甚是难看。

济度的眉头轻皱,对身后的人大声叫道:“都跟着我杀出去!”说完,拍了马朝那黑衣人头领冲过去,那头领眼睛里露出一抹冷笑来,分毫不动,突然他前面齐齐的出现四个人来,一下就挡住了济度的去路。

济度杀意顿起,挥刀左右劈开了,这时,武统等人纷纷冲了过来。

我心里恐慌,只紧紧的抱住了济度,耳朵听着刀剑相撞的脆声,看着冲我们围过来的人一波一波被济度砍杀回去,血花四溅,沾得我满身都是,却不知道是谁的。

来人实在太多了,似不绝般,一波退去,一波又上,那黑衣人头领始终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我们。

月亮升起时,我们一行二十余人剩了不到十个,济度四下一看,一刀挥开扑过来的人,大声说:“都退回去!”

听得他如此说,武统等人相继又退回屋里去,济度最后才进,关紧了门。那黑衣人这时也没有急着攻进屋里来,只骑着马来回的在屋的周围的奔跑。

月亮进了云,周围一片漆黑,济度低声问了剩下人的情况,知道二十人加了他也只剩了八个,且都是带了伤的。我紧跟在他身后,心里骇了一跳,出来的时候,一行二十余人转眼间就没了大半,这便是战争的残酷了。

济度仍然是紧紧牵了我手,我心里惶恐,手不由得冷,他回头低声说:“暂时不打紧了,只要我们守了这门,一时半会儿,他们是冲不进来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们所处的屋不知道是哪个富家人家的,庭院完整,围墙高耸,进出只有这一个门,现在屋里黑漆一片,黑衣人不知道屋内的情形,只要守紧了这门,外面的那黑衣人暂时也进不来的。

暂时安全了,武统等人赶紧趁黑检查处理伤口,济度拿着刀守在门边。

东边曙光渐现,武统悄声说道:“爷,只怕咱们不得不出去了。”

济度看看东边,遂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细细看我半响,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匕与令牌来,递给我,柔声说:“珊瑚,一会你就不要出去了,先在屋里找一个地方藏起来,待到外面没有动静了,再出来,出来后,直接向南走。镶白旗的大军正在扬州附近,你一准能找到的。到时候,你把这令牌给他们看,他们自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这是在交代后事呢,我心里一痛,如今这情形,出去的,是绝没有活路的,他是想趁了夜黑将外边的人引开来,好让我逃命。

我轻轻一笑,袖子轻轻擦他脸上的血迹,柔声说:“你说什么混话?今天这情形,你就舍得丢开我吗?若是没了你,我哪里能安然到扬州?济度,既然咱们俩是一天生的,那就一起死罢。”

说完,心里痛极了,拿衣袖细致的擦尽他脸上的血迹。他好端端的在家里呆着,却因为我的事,千里迢迢出来,我如何能做到用他的命来换我的?

他怔怔看着我,伸手将我的手紧按在他的脸上,脸上是一抹痛色,良久,凑过来脸来,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说:“珊瑚,我不让你死!”

我虽愕然他的举止,但是想及如今的情形,却也没有阻止。

他送我上马,自己也跳了上来,又瞩我紧紧抱住了他,然后开了门,冲了出去。

屋外,那群黑衣人显然没有料到我们这时会冲出来,顿时有些忙乱。不过,那黑衣人头领甚是厉害,看清楚我们这边最主要的力量来自于济度,遂直接拍马迎上济度。济度被缠住了,那些黑衣人渐渐稳住了阵脚,一层层围死了我们。

天慢慢放亮,周围的情形逐渐清晰,我心里死寂一片,我们这边又少了三人,就连武统也招架不住了,浑身是伤。

那黑衣人头领对峙济度,余人没有上前,只一层层紧紧围住了。济度衣衫上都是血,尽数散开,偏脸上是狠绝的颜色,手中没有丝毫慌乱。

听见身边又有人惨叫,我回头看,正是武统的马被砍断了蹄子,他跌落下来时出的叫声。满人素来以马战著称,下了马来,哪里还是那些黑衣人的对手?不一会,他的腿上就中箭了。

我心里暗淡,这会,只怕是真的难逃了。紧紧贴着济度的背,似乎也可以听见他心底出的呜咽。

突然就感觉到黑衣人群中生了马蚤动,顺了声源看去,却见天际边尘土蔽天,有无数骑兵浩浩荡荡飞驰而至,掺杂在其中白色龙旗迎风飘飘,正是镶白旗的旗徽。

我感觉到济度紧绷的身一松,咱们有救了。

那黑衣人头领眉头一皱,眸子里杀气顿盛,搭弓挽箭朝着济度,我心里一惊,不假思索紧紧扑向济度,挡住了他的背。那黑衣人手中一顿,看了我一眼,扔了弓箭,拍马朝我们飞来,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提了我的衣领,将我横摔在他的马背上了。

第二十五章 疗伤

(回来了,补1更)

被他猛提着横摔着马背上,肚子里顿时一阵翻腾,眼前金花乱闪,稍镇静后,我看向后面,尽是尘土飞扬,济度提着刀正飞驰追来,他的头全乱了,赤目咬牙,一张俊脸如凶神恶煞般狰狞。

而他的后面紧紧跟着三四匹马,遥看装束,是镶白旗的人,最前面那人一张黑脸,神色焦急,正是桑宁,他后面那人一身金甲耀眼,却是多铎。

我鼻头一酸,险些要落下泪来。

黑衣人马速极快,被众人追赶,丝毫不见慌乱,一边趋马前行,一边回头放箭,只不过都被后面的人一一挡下,黑衣人眉头轻皱,低骂了一声:“该死!”

济度逐渐逼近,匆匆看了我一眼,眼神越狞厉,举刀砍向黑衣人的马蹄,黑衣人回头隔开他的攻势。就这间隙,后面的桑宁与多铎已经跟上来了,瞬间形成了包围的趋势。

三人中间,无疑多铎是最厉害的,一上来就压得黑衣人手足慌乱,多铎见隙,立刻伸手一把抓了我提将过来,那黑衣人一急,遂一剑刺向多铎,多铎提了我的手一顿,若是他此时松开了,定能避开这一下,只不过如此了,我必摔落到地上,周围马蹄飞扬,我难逃被踩踏的厄运。

多铎的手只是一顿,却也没有松开我来,黑衣人的剑直穿他的右胸而过。多铎面色丝毫未变,握了那剑反顶了回去,那黑衣人始料未及,被击落下马,眼见桑宁与济度的攻势又至,他堪堪避开,一个翻上又跃上马去,最后看了我一眼,拍马离开。

桑宁欲待再追,多铎叫了他,说:“不用追了!莫误了大事!”

桑宁这才趋马回头,多铎将我交给桑宁,此时,他肩前都已经被血液湿透,脸色略显苍白,深深看我,问:“你怎么来了?可有伤到哪里?”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触目惊心的伤口,想张嘴,偏又说出话来,只眼睁睁的看那鲜红处,心里一阵阵揪紧。

桑宁下了马,一把抓了济度手中的缰绳,凶狠地说:“下来!这是什么地方?你小子要送死,尽管来就是了!竟敢带了我妹妹涉险?”

济度一愣,下得马来,被桑宁猛地一推,顿时一个踉跄,摔到倒地,他遭此冤枉,眉间立刻显出一抹凶狠来,爬起来就是一脚踢向桑宁。

“住手!”多铎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内讧?!还不赶紧都跟我上马来!”

桑宁济度互不服气的相看一眼,仍是都上了马来,我另坐一骑。不一会儿,我们来到营房密集处,随军的军医也来了,剪开多铎的衣服,我倒吸一口冷气,他肩上伤口红肉外翻,周围尽是鲜红,甚是吓人。

那军医姓于,约莫四十岁左右,看样子是一位资深的军医。看到多铎的伤口,眉头轻皱,对多铎说:“王爷,这伤口极深,我得先看看是否有毒?才能做出处理。”

多铎点点头,说:“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吧,你不用顾忌。”他说得轻巧,面上除去略显苍白外,无一丝痛色。

于军医清理完伤口周围的血迹,说:“来一个帮忙的吧。”

此时营房中,除了我,济度,桑宁外,别无其他闲人,于军医话音一落,桑宁立刻说:“我来!”

于军医看看他,笑着说:“你还是免了吧,一看就知道是干不了细活的,别又像上次,忙没有帮成,反给我添乱了。”

桑宁挠挠头,嘿嘿一笑。那于军医看看我,说:“你来吧。”

我一愣,心惊胆颤的上前,说:“要怎么做?您只管说。”

那于军医说:“这伤口周围的血液颜色还好,估计是无毒的。待会,我要将伤口里面清理完后,伤口会出现渗血,你赶紧往伤口里撒点止血药。”

我点了点头。多铎半躺于榻上,我低头站在他的胸前,彼此呼吸可闻,我一抬头就撞进了他深黑的眸子里,又心慌的赶紧挪开眼睛。

于军医清理完伤口,多铎肩上的血迹很快渗出,那鲜红的颜色使得我一阵眩晕,却也记得那军医的话,赶紧洒了药粉上去,多铎的身体出细微的颤抖来。

新伤上药,那一定很痛。我抬眼看他,他眉头轻皱,眸子里显出一抹痛色来,我心里难受,恨不得此时就代了他。

他低看我,眸子黑深,幽幽然,半天都挪不去。

军医说道:“小哥是新兵吧?是不是有点晕血?不要紧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习惯了。”

我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其实,王爷这次伤的不算什么。大凌河那次伤的才叫重,胸前一刀,砍断了王爷四根肋骨,刀尖几乎伤及心脏了。”于军医又说道。

我低头,这才现多铎胸前至肩斜向下腹处,有一道极深的印迹,心不由得一颤,手遂不由自主抚上去,行至胸前,方回过神来,触电般收回了手。

门口帘子一声响动,是济度出去了,桑宁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也跟了出去。我正对着门帘愣,于军医叫道:“小哥——”我回过头来,于军医又低声说,“我要缝合伤口了,这镇痛的麻药其实也管不了多大的用处的,小哥要多与王爷说话,分散一下王爷的注意力。”

我点了点头,看看多铎,他正面无表情的扫过我,眼睛看向顶上。军医轻嗯一声,我心里知道是要缝伤口了,可是,一时间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手足无措的站在多铎的前面。军医又轻哼了一声,多铎对我说:“你去把桌上的书拿来我看看。”

我慌忙应了一声,赶紧抓了桌上的一本书,递给了他。

于军医满脸不悦。我赶紧低了头,确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啊。

“开始吧。”多铎又淡淡地说。

于军医忙开了,我半蹲在一边帮忙。伤口缝合好了,多铎一声未吭,只出了一身大汗,于军医递了一汗巾过来,示意我擦干,我接过来,心跳如鼓,手颤,先擦脸,身——擦身时,我低身伏向他,整个人似偎在他怀里般,感觉他的呼吸在头顶吹过,似有一丝轻笑响起,抬头看他时,他仍是一本正经百~万\小!说的模样。

擦完了,于军医也包扎好了伤口,笑着说:“昔日关公刮骨疗伤尚需饮酒下棋来帮忙,王爷只要一本书就可以了。这勇气比之他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多铎笑了笑,眼睛轻轻的瞟过我,说:“那也是军医的医术高明。”

正说着,有亲兵装束的人慌慌张张掀了帘子,进来说:“王爷,你快去看看吧!桑总兵与郑亲王府的小世子打起来了!”

什么?桑宁与济度打起来了?!

第二十六章 烦恼

补2更

什么?桑宁与济度打起来了?!

我急急地跑出帐营,外面喧闹一片,校练场上人声鼎沸,最中间有两人打在一起,遥看装束,正是桑宁与济度。

看样子,两人已经打了好一阵了,衣衫俱已扯破,脸上都已经挂彩了。可两人仍是看不见有收手的可能,下手都是实的。桑宁倒好,毕竟年纪稍大些,动手前还稍有留情,那济度就不一样了,呲目咬牙,活似他面前的桑宁就是他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了,招招都是欲致人于死地的。

“哥,你们在干什么?”我大叫道。

桑宁稍一迟疑,立刻结结实实的挨了济度一拳,依了他的性子,哪里还忍得下去?立时就是一脚踢了回去,却正中济度的下腹,这下济度的面色更加狰狞了,正准备再上了,被我紧紧地拉住了,我急着说:“济度,你这是干什么?那是我哥哥!”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眸子里尽是悲壮与绝望的色彩,我顿时一愣,不知怎的,心里突儿一软,柔声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他看了我半响,眸子里的悲壮与绝望越盛,还多了一抹恨意,突然一把摔开我,不一言,掉头就走。

桑宁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恨恨地说:“谁知道那小子是怎么的?竟这般凶狠,珊瑚,以后不许你跟他说话了!”

我心里一气,好端端的,你们打你们的架,竟最后都把气全洒在我身上了。遂沉声说:“哥,你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跟别人打架,也不怕别人笑你以大欺小?”

桑宁哭笑不得的说:“我?珊瑚,难不成,你以为是我先动的手?”

“不是吗?”我沉着脸说。

“搞错了没有?分明就是那小子先动的手!”桑宁大声叫道。

旁边围观人众多,也纷纷附和说:“是郑亲王府的小世子先动的手,确实不关桑总兵的事。”

我再看了看桑宁,他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看他满身是泥,脸上还受了伤,心里又气又难过,说:“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把衣服换了?拿过来我洗!”

桑宁挠挠头,傻笑两声,遂去换衣服。中午,多铎对桑宁与济度军中打架一事很是生气,分别罚两人跪地面壁思过,想明白了,晚上才许吃饭。

到了晚上,天突然下起雨来。桑宁虽然是倔性子,但是素来对多铎服气,只跪了一会后,早跑到多铎那里认错了,吃完了饭,便去营中议事。

雨越下越大,我心里终究是不踏实,思来想去,打了一把伞,跑过济度那边一看,那人果然还跪在雨中。武统等人都是一筹莫展的,眼巴巴站在营房门口看着他。

他完全像没有生气的木头人了,这么大的雨淋在身上,也丝毫不觉,脸上的表情跟白天一样,那样的悲壮与绝望,看到人心里不由得沉。

武统看见我过来,面露喜色,说:“小姐,你可是过来了,你快劝劝世子吧,再这样淋下去,铁人也会生病的。”

想当初,我们一同出来二十余人,如今,加了我与济度,也就是六个人了。其实每每看见他们,我心里总觉得愧疚,如今人人都满怀期盼的看着我,我纵使心底有一丝不安,也全消散了去。

撑了一把伞过去,在济度身边小站一会,我轻声说:“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去?”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目光焦灼似火,却不语,脸上的雨水成线一样流下。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蹲下来,擦尽他脸上的水迹。他一把抓了我的手,紧按在他脸上,深深看我,突然开口说:“为什么是他?”

我一愣,武统等人都在一边看着,我欲抽出手来,他却着实劲大,我未能如意,只任他紧抓了手,心里彷徨,说:“什么,为什么是他?”

他笑,却似哭,说:“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我突然明白了,济度话里的那个他原来是多铎!看他此时痛苦的表情,也突然明白了,他为何痛苦,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不安。心里一个千个念头闪过,偏嘴里不假思索的吐出:“你也知道了啊?”

转念一想,他知道我喜欢多铎,只怕就是在多铎疗伤的那会吧。

想及多铎,心里又是缠绵纠结,百般的杂味众生。

正纠结着,济度突然一把紧紧抱住了我,唇紧贴了过来,我惊慌失措的张大了眼睛,任由的他的舌头无比强劲的侵入我的嘴里,一会儿,反应了过来,猛地要推开他来,可哪里能如愿?他力大无比,几欲将我揉碎了,嵌进他的身体里。

直至嘴里多了一丝咸味,我愤怒了,猛地挣开手来,一巴掌狠狠地摔在他脸上。

“啪!”

掌声清脆且突然,他总算放开了我,用手摸了摸脸,又从嘴角擦下一点血迹来,放于舌头上轻舔一把,又看看我,突然似换了个人般,脸上的悲壮与绝望尽散,却多了一抹绝狠,偏还轻笑了,说:“你是我的,任谁也抢不走。”

语气轻飘飘的,似儿话,却偏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感觉。

我心里突然觉得寒冷无比,也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他站起来,离开。武统等人紧随在后。

我在雨中又站了一会,心里的震惊仍是无法平复,济度的话,以及他临走时候的表情就像一个咒语般,让我觉得不安。

回到了桑宁的营房里,脑海里还在想这件事。桑宁进来了,说:“咦,都这会了,怎么还不睡?”

从多铎那边回来后,桑宁就将我领到了他的营房里,如今,他是镶白旗的亲兵总管,亲兵这块的人都很是服他,听说我是他的弟弟,对我都热情。多铎对我住在桑宁营房一事也没有异议。我就暂时留在桑宁的营房里。

我笑着说:“等你啊。”

他嘿嘿一笑,说:“等我做啥?你放心好,即使有人知道你是女的,也不敢造次的。”

我看了他一眼,说:“你要做阿玛了,你可知道?”

他一愣,遂大喜说:“珊瑚,你可是说真的?”

“那还有假?我是看了馨竹才过来的。”我又说。

他有些惊喜过头了,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站在嘿嘿笑。我心里黯然,低声又说:“阿玛去世了。”

他一愣,收了笑,定定看了我半天,低声说:“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我听说了这个消息,才出的宫,看到了馨竹。”我低声说,“是镶白旗军中传出的消息,说你,你们中了埋伏,生死未明。阿玛才又去喝酒,酒醉了,不知归路,冻死在外面的——”

他听了,眼圈红了,突然掀了帘子出去。夜深了,方才回来,也没有点灯,在桌前坐了半天,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也知道,他心里一定非常难过。这是儿时的习惯,每每心中难过了,他一定会在夜里默默坐上大半夜。

“珊瑚,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孝?”他幽幽说。

“没有。”我轻轻回答。

他稍待片刻,又说:“你知道就好,只是只一次,却是——”

我心里狐疑,不是说镶白旗中了埋伏吗?可我看到的却是人人都好好的啊,从营房周围的高坡看去,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扬州锦旗飘飘,守卫甚严,两军虽在咫尺,却确实没有交战的痕迹。

第二十七章 送吻

“你知道就好,只是这一次,却是我疏忽了。我们这一次的中伏其实只是一个幌子吧,是为了麻痹扬州城的守军而布置的,却不知——”桑宁突然停下话来。

我遂明白过来了,镶白旗中伏其实是假的,为了某种战争策略的需要,却不想不知敌人有没有被迷惑不知道,倒是自己人被吓到了。

想及努格尔,我心底黯然,他平时对桑宁说不上好,自小起,打得多,骂得也多,即便是偶尔说几句好,其态度也是冷淡的。谁不想,他心里对于这个儿子其实是很在乎的,否则断不会因为几句传闻而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军中的事,我不便多问,心里虽然难过,却也只能作罢。第二天,桑宁一早去操练了,我把衣服洗了,晾上,看见于军医正笑盈盈的在一边看着我。

我见他表情诡异,也跟着笑笑,正要离开,他叫住了我。

“桑小哥,或,我应该换个称呼——”他笑嘻嘻,意味深长的说。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女扮男装的事,瞒得了别人,但是绝瞒不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的。我换了笑容,淡淡地说:“您想怎么叫,悉听尊便。”

“别误会了,桑小哥,我绝对没有要拆穿的意思。”于军医赶紧笑着说,“只是觉得你好像闲的很,若是想找事,我那边恰好缺人手,要不过来帮我一把?”

我驻足想了想,看他的表情不像说谎,于是点了点头,说:“好吧,只不过,我恐怕帮不了什么忙。”

他笑着说:“只要肯来就成了。”一会儿,又说,“要不,现在就跟了我去?我恰好要去看看王爷伤势。”

我一听,连忙搁下东西就跟着走了。来到营帐旁边,门口守卫森严,于军医悄问起,方知营帐中正在议事,我们又在门口稍等了片刻,听得里面声音喧哗,屡屡提及“扬州,史可法,刘,狡猾,可恨”等等字眼。

我没有存心去听,那于军医对营帐所议之事也不感兴趣,我们边等,他边闲闲散散的和我说话,无外乎就是太医院谁谁什么的,话中,他多次提及方太医,语气熟络。我心神不宁,答话也多次门不对题。

不多时,营帐中众将鱼贯而出,我低头立在一边,最后出来却是桑宁与一年轻将领,那人也看见了我,轻咦一声,低声叫道:“珊瑚——”

我抬头一看,那人却是岳乐,只是着了一身戎装,刹那间我没有认出来。桑宁看见我,眉头也是一皱,低声说:“珊瑚,你怎么来这里了?我不是让你在营房里待着吗?”

我正要回话,于军医已经进去了,回头叫我赶紧跟上,我忙对他们说:“一会儿再跟你们说。”说完,便急匆匆跟了进去。

营帐之中只有多铎与一个亲兵装束的人在,那亲兵看见了我们,微微行了一个礼,也退了下去。多铎放下书,笑着对于军医说:“今天来得早了。”

于军医笑了笑,使了眼色,让我放下医箱,便开始处理多铎的伤口。营中多铎并没有穿戎装,只着了一件宽松的长衫,既要查看伤口,那衣服自然解开了,露出大半个胸来。我不觉脸上一红,忙挪开了目光。

其实男裸并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对象是他,我就无法熟视无睹。

“小桑——”于军医叫了我一声,我忙回过头来,却是于军医要解开绷带了,多铎胸宽,他站于后面,手无法在多铎的胸前的操作,于是给了一个眼色,让我过来帮忙。

我稍一迟疑,遂在多铎的胸前蹲下来,接过于军医从后面传至的绑带,感觉多铎的呼吸迎面扑来,吹起额前的刘海,在额上留下一道道异样的麻酥,心跳顿时急促如鼓。

绑带一层层解开来,最里头那层已经被血浸透,想是昨日那药并没有起多大的用处。才解至伤口边,多铎猛地一颤。那样连血带肉的撕开,确实是很痛的。我的手也不由得一抖,看向他。他正轻皱了眉头,额上有汗溢出。

我心里难受,脑海里一千个念头转过,却寻不到一个可以让他不痛的法子,只干急着。

“小桑,沾点药水于绑带周围,再慢慢揭开就可以了。”军医说。

我连忙听他的,在那带血的绑带周围沾上药水。饶是如此,多铎仍细微的颤,额上的汗留下来,脸似雪一样白,皱着眉,眼睛深黑。

他的脸近在咫尺,痛楚鲜明,我心一横,脸凑过去,唇贴上他的——

他眼睛一愣,我心里一颤,我不会这个!

见他无反应,正准备挫败的离开,他却张开了嘴,舌头探了过来。

我心里一阵慌乱,手不由得想要抓个什么东西,慌乱得往身后乱抓,东西没有抓到,手却被他捉住了,一阵湿热至手心传来,心里顿时有些实在的感觉了。不过嘴依然是僵硬的,任由他轻柔的,点点的探到每一个角落,慢慢的,人一点点放开,脑海里晕沉一片,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欢愉。

突然听见耳边有人轻咳一声,说道:“嗯!王爷,好了——”

我一愣,遂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自己整个都倾在他怀里,连忙站起身来。他轻笑一声,放开了我的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嘴唇略带些润泽。

我大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出去才好。再看看于军医,却是故做的一本正经。

此时,他身上的绑带已经全部解开,还都上了药水。

我心里别扭,一转身出了营帐。果不然,营帐里传来一阵爆笑,我心里顿时漆黑一片。

真正是糗大了!

“你故意的!”多铎压抑着怒火说,“麻药呢?怎么不先上麻药?”

有人嬉笑着回答:“用完了!”

“哼!要不要我亲自到医帐里看看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