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的颜色是鲜嫩的黄与绿,站在穿一身规矩整齐的藏青色衣服的佟氏旁边,显得格外的年轻飘逸。
这两个女人仿佛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对比十分鲜明。
我不禁看得呆了,脑海使劲回味自己所知的历史,搜索是否有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美女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这丫头真漂亮,尤其,是这眼睛,简直就像看得懂人似的!”
佟氏的脸也凑了过来,房子里很暖和,她拿手松了松包裹婴儿的被子,脸上明显有一份高兴,“福晋,这孩子还小着呢,那里看得懂什么人,您这不是说笑了吗?”又作势叹了一口气,说:“这丫头可怜啊,她娘在生她时就过世了,努格尔一个大男人,又不会照顾,只好暂时放到我那边。”
那美女斜着眼,看了佟氏一眼没有马上接话,脸上似笑非笑的,一会儿才说:“哎呀,看她啃被子,是不是饿了?要不,先让荣嫂喂她点?”
佟氏也淡淡的笑着说:“这孩子早上醒到现在都没有吃呢!自然是饿了!”
美女的脸色总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叫道:“荣嫂,荣嫂,赶紧给这孩子喂点吃的!”
荣嫂接过我,美女笑着拉了没有表情的佟氏坐到一边说起了家常。
我吃饱了,佟氏还没有走的意思,荣嫂便把我的包被拿开了,把我放到了床上,我扭着头四下里看。床里有股淡淡的香气,房子里窗开着,风微微的吹进来,使人惬意极了。床上除了我,居然还有一个小孩,我扭过头,努力想看清楚,这个据说和我是同一天出生的小王爷到底长得什么样。可惜,到底人小劲微,努力了半天,只看清楚那小子裹着个红肚兜,身上盖了薄薄的一层被,脸侧到了一边,在呼呼大睡,
美女和佟氏还在又一茬没一茬的说着,风微微的吹着,女人们的声音细而柔软,像催眠曲一样,慢慢的,我也想睡了。突然旁边的小人翻了一个身,吓了我一跳。再一看,那小子总算转过来了,被子也踢开了,现在我可以仔细的浏览的他全貌了。因为我睡的比较靠下,一转头就看见了小男孩翘翘的小。
这下我可半点睡意都没有了。那小子要尿尿了。
我吓的不轻,他可千万别尿到我身上啊,我想。不过,瞧他们俩这暧昧的睡姿,我一定难逃厄运。为了改变被尿淹的悲惨命运,我干脆拳打脚踢起来,想引起大人们的注意。无奈,那些女人聊的太起劲了,没有一个注意我的努力。偏我又不肖因为这点小事而掉眼泪,只有拼命蹬拼命动,总算,那小子的被子被我一脚踢盖到了他的小上。
我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的静待事态的展。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一阵清澈的水流声。那小子总算是尿了,他半个人都被泡在尿当中了。
那小子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然后哇的一声惊天动地大哭起来。
女人们这才纷纷凑了过来。“哎哟,原来是小少爷尿了!”荣嫂说。
那小子被抱了起来,换了垫子,他又被剥的精光放了我旁边。我瞅着他光溜溜的胡乱扭来扭去的身子,喜咪咪的笑。谁要他仗势和我抢奶喝的?——淹死他,熏死他,耶!
他也觉我,白痴一样好奇的盯着她,还对我颇有兴趣的咦了一声。
我翻了翻白眼,心想:小孩子的语言就这么乏味吗?谁知道你在讲什么鸟语?他又咦了一声,比先前的更声大,盯着我看,还把手指放进了嘴巴里吧唧吧唧啃起来,傻样的笑着,口水都流出来了。
荣嫂马屁的笑着说:“哎哟,福晋,您瞧,小少爷都会说话呢!”美女听了眉开眼笑的,心肝宝贝似的把他抱了起来,响亮的亲了一下。
我斜他一眼,越觉得他是仇人了。
佟氏笑着说:“少爷长得也真好。我们这丫头也吃饱了,就不打扰福晋了。”
才出了门,又听见那小子震耳欲聋的哭声了。红日抱紧我,亲了一口,说:“还是我们的小妞最乖了,吃了便睡,从不闹人。”
听了表扬的话,我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些。听着那小子悦耳的哭声,我心里不屑地说,哭?有什么好哭?我才不像那你们这些小屁孩一样没劲呢。我瘪瘪嘴,一颠一颠的又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回到董鄂府没有多久,有下人进房里禀告说,济尔哈朗府送来两种正在产奶的奶牛。佟氏命人收下了。
从此,我就只有吃牛奶了。
第三章 哥哥
我满了半岁后就被送到努格尔的身边。努格尔家里人少,两个孩子一个家长,再加上四个下人,其中还包括我那汉人娘亲留下的丫鬟,十五岁,叫海燕,努格尔叫她燕子。我想他这叫法八成是从娘那里学来的。另外的三个下人,分别是一个姓林和一个姓于的老妈子,一个负责看门收院子的老宁头,这三人年岁大了,腿脚都不灵便,只能做一些做饭洗衣收屋子的粗活,所以努格尔家里就是海燕负责管事了。
努格尔身边自然不及鄂硕府里华丽舒服,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回来。到底,父亲身边才是自己的家。
海燕没有嫁过人,带孩子自然没有经验,所以伺候过佟氏月子的红日就常常过来帮忙,有时候晚了,就不回去了,跟海燕挤在一起,两人大女孩加一个小女孩就成了努格尔家的所有欢乐了。
佟氏从来没有因为这事责怪红日,不仅如此,她还隔三差五的让红日从鄂硕府里带些东西过来,例如小孩的衣服,摇窝座椅等等的。那两头济尔哈朗府送过来的奶牛自然也牵了过来。
我其实还有一个哥哥,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大我四岁多,很少能见到人。
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回家后的第十天。那天我在睡觉,突然感觉旁边有人在看自己,于是一警觉就醒了,张开眼睛就看见一个虎头虎脑,脸手抹得都黑漆漆的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正皱着眉头在摇窝旁看着自己。
我也呆呆地盯了他一会,这小人显然是陌生的,而且看起来还不是那么友善。
红日和海燕都不在。我反应过来了,自个旁边可是没有守护神啊,马上给他一张笑脸。
小男孩又皱眉了,估计是我的笑脸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了,他迟疑了一会,慢慢地伸出他脏兮兮的手指头戳了戳我的脸,又很快缩回去了,皱着眉,歪着头,又用在我的手背上划了划,留下一条条黑漆漆的脏印。
看见自己原本白嫩细腻的手背上多了那么几道黑印,我哭笑不得,实在弄不清楚,这是演的的哪一出戏?这黑哥儿又是何方神圣?与自己又有什么渊源?只有一个劲儿讨好的笑。
正傻笑着,海燕走了进来,一见此种情景,脸上立刻血色尽失,抢到摇窝前,说:“哎哟,是少爷啊,怎么今儿没有出去玩?”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隔开他与摇窝。
小男孩半昂着头,嘴巴朝她努了努,说:“她,就是我的妹妹?”
海燕说:“是啊,是啊,她就是你的亲妹妹!以后会天天陪你玩的。”
小男孩看着她又说:“那她怎么和我长得不像?皮肤这么白!”
海燕笑着说:“她是小女孩啊,自然生得白净些,这样才好看嘛。”
小男孩围着摇窝慢悠悠转了一个圈,又问:“那她长大会听我的话吗?”
海燕笑着回答:“那是自然!她是妹妹呀,自然得听哥哥!”
小男孩又盯了我一会,说:“好吧,那你好好带我妹妹。我出去玩了。”说完,甩了甩衣袖,神气十足的走了。
海燕嘘了一口气,赶紧把摇窝里外翻了遍。红日进来了,奇怪的问:“海燕,你这是做什么?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不是。”海燕说,“刚才桑宁少爷来过了,在摇窝旁站了半天,我怕他往摇窝里放一些害人的东西。唉,你是不知道,这小少爷脾气古怪着呢。”
红日笑着说:“我看是你多心了!桑宁才多大啊,哪里有那个心眼?”
海燕叹了一口气说:“红日,你也不是外人,我不怕告诉你,这小少爷心眼多着了。先前我家小姐在世的时候,他就不怎么喜欢我们家小姐,常常搞一些吓死人的事儿,比如在我们家小姐的茶里放什么蚂蚁啊蛆虫的,在她睡觉的时候搁一些毛毛虫啊什么。唉,我啊,的确是有些怕这小祖宗了。”
“是吗?可我刚才看见桑宁出去的时候,挺高兴的。他应该是喜欢这个妹妹的吧!”红日说着,拿逗逗我的脸,“这么可爱的女孩,谁不喜欢呢?”
“但愿如此吧!”海燕翻完了摇窝,拿毛巾细细地给我擦脸擦手。
又过了几天,这个叫桑宁的,我的哥哥,又出现在摇窝旁边,我十分警觉得瞪着眼睛看他,准备一旦他有什么不轨行径,就彻底地开放自己的眼泪,危险关头可是来不得半点马虎的。
不过这位哥哥今天看起来情绪不坏,一脸的得意色,胸前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他冲我一笑,“妹妹,我又来了!”他说了。
我也想笑,可嘴咧了半天,都挤不出一个笑声来。
他十分小心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毛茸茸的黄|色的小鸭子来,高高举起,给我看,得意地说:“妹妹,我给你带了一个小鸭子!你瞧它好不好玩?这个可是我养的!现在送给你作伴吧。”说着,他把小鸭子放到我的被子上面。
那小东西在我的被子上抖抖翅膀,叽叽的歌唱起来。
瞧着这神气十足的一小人一小物,我目瞪口呆了,都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恩,放这里不行。”我的小哥哥又慎重其事的说,“待会海燕那死丫头看见了,一定会扔掉的!还是放被窝里吧!”又对我说,“妹妹,我让小鸭子陪你睡觉,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我一阵恶寒,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把那小东西放进自个的被窝里,末了,他还摸了摸被子,说:“现在你们俩个就好好睡觉吧!”
睡觉?!和一个小鸭子?!
天啦!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那小东西在被窝里十分不爽,不停的拱来拱去,弄的我痒死了,偏自己又没有能力拿它出来。真是望天天不语,叫地地不灵。
我的小哥哥安顿好了他的小鸭子,这才满意的走了。他满意了,我却十分的不满意,与这样一个小动物同床共寝还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没多久,我就感觉到胸前有什么热乎乎黏黏的东西吧唧一下贴上了,只得放声大哭起来。
来人啦,小鸭子在我被窝里拉屎了——
这件事情的结果是:我那小哥哥挨了父亲一顿臭骂,从此被规定不许再靠近我的摇窝,否则家法伺候!
这件事情也使得消沉的努格尔意识到自己还有一双可爱儿女,在暴揍了桑宁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这是第二次看见父亲了,他比第一次见面憔悴了许多,像是许久都没有梳洗似的,胡须在他的脸上茂盛的生长着,眼神凄楚且灰暗。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瞧他这样子,鼻头一酸,朝他伸开了手。
海燕抱了我轻放到他手上,然后说:“老爷,小姐,还没有名字呢?”
努格尔接住我,眼神越凄迷,半天才嘶哑着嗓子说:“珊瑚。蓝儿最喜欢大海了,就给她的女儿取名珊瑚吧。
这名字着实让人郁闷,董鄂·珊瑚,真真是满汉皆有了啊。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那汉人娘亲闺名海蓝,是海边长大的,最喜欢大海了,所以丫鬟叫海燕,女儿嘛,她亲爱的夫君就给取名珊瑚了。
第四章 董鄂学堂
过年了,外面打仗的男人都回来,街上的人像是突增了几倍似的,一天到晚,到处都是马蹄声,人声,喧闹的不得了,我猪一样的睡眠日子一去不返。
佟氏又送了不少的年货来,海燕带我之余也在准备着过年的东西,我那小哥哥一天到晚仍是难得见到人影。
终于,大名鼎鼎的董鄂·鄂硕来拜访我的父亲了。
两人对坐在小桌前饮酒,我的摇窝便放在努格尔的脚边。
董鄂·鄂硕有一双和努格尔一样细长温和的眼睛,都有一张端正英武的脸,或许是常年在外征战的缘故,鄂硕要比努格尔黑壮许多,身材也强健多了。
鄂硕看了一眼脚边摇窝里小婴儿,说:“她便是珊瑚吗?”努格尔点了点头,鄂硕又说:“她长得和她的娘亲真像!”
努格尔没有说话,只拿温柔的眼神看女儿,良久,才举了手中的杯,说:“来!我们喝酒。”说完一饮而尽,鄂硕也不做声,也是一举杯喝的精光。
鄂硕又问努格尔:“过完年,我们便又要走了。你这次要和我们一起出吗?”
“不了。”努格尔说,看了我一眼,“珊瑚还小,蓝儿又不在了——”
“我明白!”鄂硕打断他的话,“你尽管留下照顾珊瑚,贝勒爷那边我自会去说的。家里短缺什么也只管到府上去要,太太自会给你。”
努格尔又举了杯,有些哽咽,说:“大恩不言谢!来!喝酒!”一昂而尽后,又说:“贝勒爷最近如何?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吗?”
“怎么会?那事儿他早就放到了一边。到底是长大了,贝勒爷的脾气已经变了不少了。”鄂硕回答道,“我想你多少也听说吧,去年在大凌河城我们中了埋伏,贝勒爷坠马了,几乎丢了命,养了三个月才好。这三个月期间,他常常叨念起你。可见他早就原谅你了。”
努格尔神色静默,只是往鄂硕杯里又加了一杯酒。
鄂硕又一饮而尽,说:“打了几年仗,常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军营里兄弟虽然不说,可我瞧着他们多半也都有同感。眼下怕是又要南进了,和汉人打交道多,对他们的那些东西你比我熟悉的多。我琢磨着在宗室子弟里办一个汉学堂,一来可以让大家了解的汉人的那些东西。俗话说,知己知彼,方百战皆胜,了解一下他们的东西,对我们总是没有坏处的;二来,董鄂的男人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了女人,家里的孩子没有了家长的管束,只怕会乱了性子,办个学堂也好约束约束他们。这办学堂的事情就交与你负责了。这件事情我也和太太说了,她也很赞成。”
努格尔喝了一口酒,说:“你放心。你交与我的事情,我自会尽力。”
“办学堂所需的东西也只管去找太太。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族里子弟凡满了三岁皆要入学堂,办学的费用以及老师的薪水由各宗室平摊,许多不许少。”鄂硕接着说。
我躺在摇窝里,安静的听他们说话。这鄂硕确实心胸开阔,看得远,看来他能名扬清史不仅仅是养了一个皇帝宠爱的女儿。在宗室里办汉学堂,只怕目前是没有几个满人能想到的。只是我觉得他这样做,应该是另有一份私心的。瞧瞧我的家里,几乎家徒四壁,努格尔又不想上战场,没有土地牛羊,没有赏赐,就没有任何收入。坐吃山空,这种日子又能撑到几时,他这样做,等于是给努格尔找了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
我静静的瞧他们,屋外的阳光把两人的身影拉的老长,两个男人一杯一杯的喝着酒,慢慢的说着话,语调平缓简短,一种已知的情愫在空气中慢慢的流淌。我想起前世大学时候,每每有了心事,便会拉着好友在午夜的街道慢慢的走路,月亮在身后把我们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我把我的事情一点一点的说给好友听,好友把她的事情慢慢的讲给自己听,两人一起傻傻的悲伤傻傻的欢喜。
女人的友谊是分享,男人的友谊更多的是承担。男人的友谊较之女人的,在某些时候更让人感动。
办宗室学堂的事情其实并不顺利,有许多的人不同意,过年的时候,鄂硕和努格尔常常一起出去,去拜访那些大宗亲们,想得到他们的支持。可不管事情进行的多不顺利,努格尔对着我的时候,总是带着温馨的笑的。
这件事情在过完年之后,总算是敲定了。
过完了年,鄂硕便带着宗室子弟们又出了,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董鄂的宗室学堂开在祠堂里,那里院子开阔,有七八间房子,一圈围墙将这些房子围着。房前种了一排的梧桐树,场地很开阔,足够百来个小孩肆意玩耍,房子的后面有马槽,骑射练习场等。努格尔把最大的那间房子做了教室。董鄂的宗室小子弟们并不很多,也就三四十个。我哥哥桑宁五岁,自然也成为学堂学生的其中之一。在这些学生当中,还有一个我熟悉的小孩便是鄂硕的儿子巴图尔,他和桑宁同岁,却比桑宁老实多了,从不打架闹事,话也不多,平时见了只是憨憨的笑。
估摸这巴图尔应该是像佟氏更多一些。
家里没有别的女人,海燕虽然只是一个丫鬟,却要操心家里大大小小的一切事情,相比较,做了老师的努格尔要比她悠闲的多。因为这些小子弟们只是上午学习汉学,下午却要练习骑射,而骑射学习是另有老师的。并且并不是所有的家长都愿意送孩子过来,所以常常的学堂也就二三十个小孩。所以这照顾小婴儿的任务白天就交由努格尔了。
由于我的配合,努格尔这个保姆工作也兼职很是惬意。
还不能坐起时,我的摇窝便被摆放在父亲讲台的旁边,常常是他一边讲课,我一边听着他抑扬顿挫的声音呼呼大睡,课余了,孩子们玩耍,他便将挤好的奶塞到我嘴里,他百~万\小!说,我喝奶。
哥哥桑宁对我很是维护,记得第一次我的摇窝被摆放在讲台边,下课了,努格尔因为有事走开了。那些好奇的小孩一拥而上,桑宁马上张开双臂护住摇窝,大吼一声:“不许动我妹妹!”
有小朋友就说了:“桑宁,我们就看看嘛?”
桑宁说:“看看可以,但是不许碰!连摇窝都不许碰!”黑脸皱起,两眼圆瞪,神情凶悍。
然后那些小朋友就隔得远远的,边看边叽叽喳喳说:“桑宁,你妹妹怎么这么白,你偏这么黑——”
桑宁不屑地说:“我妹妹是女孩,那当然生的白!”
小朋友又说了,“桑宁,你妹妹的手好小,好好玩玩哦——”
“不许摸!”一只黑手毫不留情的挡开朝我伸来的狼爪。
“桑宁,你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和我们一起玩?”
“快了!过几天就可以了——”
可怜的我成了动物园的大熊猫了,成了小朋友们争先观看的对象,偏又不会说话,只能拼命翻白眼,撇嘴巴表示不满。
第五章 岳乐
再大些我就可以坐起来了,上课的时候,努格尔便把我放到他旁边的椅子上,他讲课,学生们听,我就居高临下的俯视监督全场。会走路了,他就在讲桌旁边另搁了一个小桌小凳,我就坐在那里,看着底下的小朋友顽皮的做着各式各样的小动作。课余,孩子疯一样在外面玩耍,努格尔或是抱着我或是把我放他的桌子上百~万\小!说写字。
日子飞快的过去了,转眼我五岁了,皇太极的年号已经从天聪改为崇德了,二等轻车都尉董鄂&p;:8226:鄂硕已经变成前锋参领职了,董鄂的府门已经从董佳江流域搬到了盛京,董鄂的宗室学堂也已经搬到了盛京,我还是快乐的混在董鄂的宗室学堂里。虽然满清这时候对女子的限制并不严格,女孩子可以还男孩一样骑马射箭,满草原的疯玩,但是董鄂的宗室学堂里的女孩却只有两个,一个我,另一个就是红日的小侄女馨竹。
照道理,馨竹只是鄂硕家的包衣奴才,是进不了董鄂的宗室学堂的,可红日和我们家关系极好,加之馨竹家也确实没有人管她,红日便托了努格尔送她进了董鄂的宗室学堂,说是“也好让珊瑚有个伴”。
馨竹生理年龄和我差不多,可心理年龄我可是要大她二三十年,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凡事都是我说了算。不仅在我们中间,我是老大,放眼整个董鄂的宗室学堂,我也是称王的。那些个小孩们哪一个不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的禀性,我比努格尔还清楚,要唬定他们,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一天下午,桑宁和小伙伴去后院练习骑射了,对这个,我和馨竹都不感兴趣,他们在后面胡摔乱打,我就和馨竹在院子里面踢毽子。
换我踢了,馨竹在一边帮忙数数,这次我的状态极好,眼看就要创造新的记录,馨竹高兴得连数数的声音都变得好大,我也越的兴奋。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正踢的带劲,“砰”的一声,我被人猛地撞了一下,一屁股就坐到地上,鼻尖撞的生疼生疼,脑袋也撞晕了,看来人都变成成双成对的了,只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哎哟,这董鄂的学堂都成踢毽子的场地了!哎,怎么就两个小丫头片子?其他的人呢?”
馨竹赶紧扶我起来,冲来人大声说:“喂,你们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
“嘿!这小丫头脾气还挺牛的哦!喂!小丫头,这学堂的其他人呢?”来人大声说。
揉完了鼻子,我又敲了敲太阳|岤,也不知道自个破相了没有,头晕乎乎的,偏听着这声音又格外的没有礼貌,我实在有些气恼,说:“是谁撞的我?什么小丫头大丫头,你们懂不礼貌?怎么乱闯人家院子?”
一个十一二岁满脸嬉皮的陌生少年耸耸肩,回答说:“院子的门原本就大开着,怎么就不许人进?再说了,这又不是你们家,凭什么不许进?——”
“少彦——”有个稚嫩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喝住了。
来人是两个人,一个就是那个嬉皮笑脸的叫少彦的,另一个约莫十二三岁,面如美玉,目如朗星,身材颀长,着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藏青色腰带,上悬着碧色玉佩,气势高傲,显然和这院子里成天因为骑马打架而弄的身上脏兮兮的少年不一样。
白衣少年朝我们微微一笑,轻声问:“这里是不是董鄂的宗室学堂?其他的人呢?”
馨竹朝后院努了努嘴巴,说:“都在后面呢!”又问他:“你是谁?你找谁啊?”
“我?”少年又笑了笑,说,“我随便看看。这里的老师呢?”他嘴里虽然说着老师两个字,眼神却看不出半点尊敬。
“老师有事出去了,你要找他,改天吧!”我不耐烦得说。
“嘻!什么满洲第一汉学堂?连个老师都没有!就几个野孩子在这里疯玩,沽名钓誉!”他身后那个嬉皮少年不屑的说。
“喂!你——”我气愤得指着说话的人大声叫道,“你怎么说话的?谁沽名钓誉了?”
那小子耸耸肩,挤眉溜眼的说:“谁?不就是你们董鄂的人嘛——”
瞧他那说话的腔调,我怒火蹭的一下冒出,冲过去猛地一推。
他始料未及,一下就被撞到地上,“嘿!才多大的丫头?一见面就动拳头打人?!这到底是武馆还是学堂?”他一边说着,一边爬起来就要揍我,不过被他身边的白衣少年伸手拦住了。
馨竹见势不妙,赶紧跑到后院里找人去了。
桑宁带着董鄂大大小小二三十个小孩听到了吵闹一下子全围了过来。
“岂有此理?谁敢打我妹妹?”桑宁冲过来吼道。
馨竹朝那两人嘴巴一努,说:“就他们啊!刚才还把珊瑚推到地上了呢!”
桑宁黑脸一皱,袖子一挽,挡到女孩们面前,喝道:“怎么回事?哪来的野小子?居然敢到董鄂的宗室学堂里撒野?”
那两人被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带头的白衣少年仍是一脸风轻云淡的笑,一手负于背后,闲闲的打量我们,丝毫不见慌张与害怕。那个喜欢多嘴的,叫少彦的嬉皮少年也是一脸的无所谓,还唧唧歪歪的叫嚷着:“嘿!这些小破孩们想干什么?打架啊?!以多欺少啊?!什么董鄂的汉学堂是咱满洲第一的汉学堂?我看就是做做好看的样子吧了,就你们那点本事给我们爷提鞋都不配!”
桑宁一听,脸更黑了,眉头一皱,拳头就挥出去。
拳头被无声的挡在半空中,白衣少年用一手掌接下桑宁的拳头,另一手仍负与背后,脸上还是风轻云淡的笑,“有话好好说!动手就不对了!”说话的语调缓慢且悠闲。
少彦得意的吐了吐舌头。
看这两人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不杀一杀他们的傲气,实在难消心头之气。
我站到哥哥前面,大声说:“对!有话好好说,咱们也不动手!你们不是说咱们董鄂的学堂给你们提鞋都不配吗?有本事,咱们来比一比!看到底谁不配给谁提鞋!”
“对!有本事,咱们来比划比划!”桑宁也大声说,周围一众董鄂弟子也纷纷响应。
那白衣少年轻轻的笑,扫视了一下全场,然后慢条斯理的说:“好啊!怎么比?就请这位小妹妹——”他指了指我,满身满脸都是笑容了,“你来做个见证,定个规矩如何?”
“珊瑚,”哥哥桑宁在我耳边轻声说,“和他比骑马射箭!”
我仔细的又看了看那白衣少年,别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一出手就挡住了桑宁的拳手,怕是个练家子了。我哥哥桑宁自小在泥巴地里滚大的,打架的次数都快超过他一日三餐的次数,身手在董鄂同年纪的子弟里是数一数二的。而这少年这般冷静沉着,身手比起我哥哥,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以防万一,干脆来个文武斗!
阳光透过树缝在那白衣少年的脸上肆意微笑着,我手心里慢慢溢出汗。这是我父亲的学堂,容不得人肆意贬低的!
我压下浮躁,也微笑对那白衣少年说:“我们董鄂学堂号称是满洲第一的汉学堂。咱们就模仿汉人的,来一个文武斗,如何?”
“文武斗?怎么个斗法?”白衣少年笑着问。
“武斗嘛,就是比咱们的骑马射箭。咱们董鄂学堂的后院就有马有骑射场,老规矩,谁骑在马上把箭射的又准又稳,就是谁赢!这个武斗,咱们董鄂这边就由我哥哥出马。至于文斗嘛,规矩你们定,省的说我们欺负你们!人,就是我来和你比!”
“你——”白衣少年听了,脸上笑意更甚了。他身边那个叫少彦的干脆笑得前俯后仰的,边笑还边指了我说:“嘻嘻!呵呵!你——,小妹妹,你,你断奶了没有?你,你知道一根扁担倒下来是个什么汉字吗?”
我感觉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冷冷扫了少彦一眼,说:“我认识几个字,用不着你操心!你不是瞧不起咱们董鄂的汉学堂吗?好,咱们武斗算一局,文斗算两局!三局定胜负!谁输了,他就得拜另一方为老师!”
第六章 武斗
规矩定下了,先是武斗,场地在董鄂学堂的后院,由桑宁出马对决那白衣少年。
骑马射箭这时是极普通的运动,董鄂四五岁的小孩都懂得这种运动,规则很简单,就是骑在马上射箭,谁射得又准又稳,谁就是胜利。规矩虽然很简单,可是行动起来,却是很有些难度的。先,马是飞奔的,骑须在飞奔的马上搭弓,瞄准箭靶,射,动作要一气呵成,容不得半点失误。箭靶内外共五个圈,越射的靠内环,得分便越高。不过那是大人的标准,董鄂学堂的箭靶是为小孩们专门设计的,只有三个圈。
桑宁挑了他平时常骑的那匹栗色的小马。白衣少年选了一匹白色的马,他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微微的笑。两匹马并排的站定了,阳光肆无忌惮洒在两人身上,使得一黑一白对比是如此的鲜明。
桑宁神色凝重拿出他平时常训练木制弓箭。那少年微笑的接过少彦递过来一包东西,打开来,金色的弓箭在阳光下灼灼闪光,他沉稳的搭弓,做瞄准的姿势,模样像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
我心里不由一沉,看到哥哥脸色也是一怔,我赶紧拿手圈这在唇边,对着桑宁大声叫:“哥哥!加油!你一定行的!”馨竹看我这样,也学道:“桑宁哥哥加油!”
桑宁看了我俩一眼,收了收神,恢复了冷静,沉稳的拉住马,然后猛地一拍马背,同时“驾!”得一声大声喝道,马箭一样的飞奔出去,在快靠近箭靶是时,他沉稳的搭弓,瞄准,只听得咻的一声,箭正稳稳插在箭靶的第一个环的环线上。
董鄂子弟里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那白衣少年看了哥哥一眼,微微一笑,说:“不错!”
哥哥黑脸微红,额头上焕出了汗,他骑在马上,一伸手,说:“请!该你了!”
白衣少年脸上的笑微收,暗吐了一口气,猛地拍马前进,马速极快,他的动作也快,几乎看不清搭弓瞄准的动作,箭就已经稳稳地插在最内环里。
全场有十秒钟的寂静,然后又爆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满洲人崇拜英雄,这叫好声是自内心的,连桑宁都骑马过去,冲他大声说:“好样的!”
这骑马射箭的比赛,显然是董鄂告负了。董鄂子弟顿时都恹恹的了,不过还是都慢慢得围了过来,准备下一场比赛。
全场最高兴当然要数那两个陌生人了,那白衣少年还好,只是冲哥哥歉意的笑笑,虽然满脸掩饰不住的高兴,但是态度上已不复先前的高高在上了,只是那叫少彦,得意的不得了,越的聒噪:“我就说,你们这群小破孩,还想跟咱们爷比武,简直就是自不量力嘛!瞧瞧你们那水平,再看看咱们爷,简直就是那个,那个,汉语怎么说?对!天壤之别啊!刚才是谁说,输了的要拜师的?你们这群小破孩,想拜咱们爷为老师,也要恭敬些嘛!”
“少彦——”白衣少年低声喝道。
那少彦做了个鬼脸,暂时停止了他的啰嗦,一会,看到我,眼睛一亮,又开始啰嗦了:“爷,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要比文的?要不,这下,我出马?您放心好了,少彦我跟您混了这么多年,搞定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不是小菜一碟?我保证将她——”他耸耸一边的眉,冲我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我鼻子都冒冷气了,甩了他一个白眼。心想,小子,有本事,你就上吧!看谁最后将谁咔嚓掉。
白衣少年也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少彦摇头晃脑,乐得屁颠屁颠的走上场,斜了我一眼,双手环胸,的说:“喂!刚才是谁说要文斗的啊?小爷我事多着了,可没空久候哦!”
白衣少年在一边的石桌旁坐了下来,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自倒了一杯水。
“是我!你想怎么比?”我说。
少彦一脸怪模怪样的笑,说:“小丫头,你把脖子昂的再高,也看不到我的头顶啊!”他说着还蹲了下来,装模作样比划了一下我们的头顶,笑嘻嘻地说:“哎,小丫头,听说你是打小就在这汉学堂里混的,我也不算欺负你了。咱们就——比认字吧!”
“什么?”我一愣,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比认字啊!不是说,这文斗的规矩由我们定吗?咱们就比认字!双方给写——”他想了一会,慎重其事得接着说:“双方一次各写三个字,谁写出的字,对方不认识,就算他输!”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实在是忍不住笑起来。
我都忘记了,这是皇太极年代,满人都还没有打到北京去,就更别提汉文化的普及了,能认识个把汉字的人都可算是不错的知识分子了。这狂少少彦同学看起来就是一奴才,奴才认识汉字那是少之又少的极品了。
少彦看着我笑,又叽歪道:“怎么样?怕了吧?怕就赶紧向我道个歉!兴许我就会放你一马!”
我边笑边摇头说:“谁要你放我一马了?开始吧!”
两人来到教室里,一人挑了一个桌子,少彦双手像握拳似的握了毛笔,想了一会,便在纸上歪歪斜斜的写下三个字。
我一看那三个字,又是扑哧一笑,说:“就这三个字吗?”
少彦把笔一扔,说:“对!你先读出来啊!这是三个是什么字?”
我笑着念道:“这三个字,我们学堂的每一个人都认识!就是——见,看见的见;重,重复的重;挑,挑担子的挑!”念完了,就问少彦,“怎么样啊?我有没有读错?”
少彦双手环胸,摇头晃脑的说:“差不多吧!这是我看你小,专门写的几个简单的字让你认的!是我故意让你的!省的别人说我以大欺小!不知道吧?哼!”
“是嘛?不过这几个字也确实很简单!现在是不是换我写你认了?”我冷笑的说。
少彦点点头。
我拿了毛笔,砚好墨,就在他写好三个字旁边又分别加了几个字,纸上的字就变成了这样了:
风吹草低见牛羊。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