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那时那刻,我怎么能逃呢?这样,他心里怎么想?一定是伤心透了!可是我若不逃了,我该说什么?

对不起,我喜欢的不是你?

——这样不是一样的伤人吗?

亦或,我先安慰他,然后在委婉地拒绝他?

——这样做太虚假了,我做不来。更何况,无论怎么安慰他,结果总是拒绝,总是一样的伤人心。

无论怎么做了,其结果都是一样的,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我一头钻进被子里,严严实实地封住头,强逼着自己不去想岳乐,想他刚才说得话。

天快黑了,被柔佳从被子里挖起来。

“珊瑚!原来你躲在这里!害得我一通好找!赶紧起来!新娘子都来了!”

新娘子都来,马上就上大席了,我只得起来,出得门去,外面闹哄哄的,岳乐一身通红,立在人群中间,我一眼就看见他了,他也看到了我,我连忙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他似乎忘了刚才生的事,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亦自在忙着,接新娘子,过火盆,拜天地父母,送新娘子入洞房,整整一系列做下来,他再没有看我一眼,脸上还挂了淡淡的笑。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许是他后悔了,知道了自己的莽撞,如此聪慧的少年,仔细一想想就会转过弯来的,我是何等身份?那新娘又是何等的身份?光家族的荣耀就可以使得他一尝夙愿了,更何况听说那新娘子是草原之花,那模样一定是极美的。

被柔佳拉了入席,我们坐的这一桌几乎都是孩子,而且以董鄂学堂的孩子们居多,原本济度是另一桌的,但是他见我们都嘻嘻哈哈的堆到了一起了,也凑了过来,挨着我坐。既然这一桌都是些熟识了的孩子们,哪能不热闹的?我们正嘻嘻哈哈的闹着,几个宫装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笑着对柔佳说:“格格,福晋让您上她那儿去一趟,还让您叫上几位相好的伴,尤其啊是那个会讲故事的珊瑚小姐可是别落下了!”

我正夹了菜要往嘴里送,一听这话,惊呆地筷子都拿不住了。再看看柔佳,她也是一脸的痛苦色看着我。

我打心底希望她严词拒绝,可是也确实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听说这贝勒府的福晋们陪得正是宫里的几个贵客。会讲故事的珊瑚?这话也只能是出自孩子之口了,与阿哥格格们一同来自的宫里还能有谁?用脚丫子想,就知道一定就是皇太极的妃子们了。

说得是福晋有请,其实就是宫里娘娘们想让我们过去陪她们的孩子吧了。

“珊瑚。”济度也站了起来,牵了我的手,说,“不用怕,我和你一起去!”

那几个宫人笑眯眯的看着我们,丝毫没有先离开的意思。那也只能去了,柔佳和我都站了起来,济度既然说了要去,那些个宫人想来也是认识他的,对他也甚为客气。既然还要我们带伴去,除了济度,柔佳还叫上了桑宁。

我们一行四人随着那几个宫人来到后花园,还没有走近,就听见一阵笑声。“当真有这样的趣事?”一个细而柔软的女声边笑边说。

“可不是。”这是柔佳格格额娘的声音,也是带了笑意,“那时听说他才只有五岁呢!这样一来,可是把岳乐比下去了!岳乐当场就拜了老师了!”

又有一人笑道:“岳乐一向都是不服人,他当真还拜了那孩子为老师吗?那我得好好看看,这丫头到底有多厉害了。”

“娘娘,您待会就可以瞧见了。那丫头长得可水灵着呢,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像是能看透一切似的,又懂礼,举止言行全然不似一般的小家儿女。”柔佳的额娘又笑着说。

第三十一章 再见

来到了门口,宫人们先进去了,只听见里面宫人尖细的嗓子说:“回宸妃娘娘和庄妃娘娘,人都来了,就在外面侯着呢。”

一个孩子的声音叫道:“那你快叫他们进来啊。”

“荣公公,快让他们都进来吧。”那个细柔的女声又笑了说道。

门开了,那位荣公公笑盈盈地说:“都进来吧。”

我随了柔佳进去,一眼就看见桌子的上座上坐着两位女子,一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云鬓如黛,容颜美丽,眉眼似水般的温柔,而她身边正坐着那个听故事的粉墩墩的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另一位女子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容颜比旁边女子更要美上几分,眼眸沉静且温雅,她的身边也坐了一位二三岁的小男孩。

柔佳拉了我跪下行礼,叫道:“宸妃娘娘吉祥,庄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年岁稍大些的笑着说道,她声音温柔且细腻,眉眼似水,看着我,笑着问柔佳:“她就是珊瑚吧?”

想来她就是宸妃海兰珠了,我正要行礼回答,她笑着制止说:“行了!行了!别动不动就要下跪了,听说你很会讲故事,八阿哥正闹着要请你讲故事呢!要不,你现在给大家讲一个?”

她才说完,那个粉嘟嘟的小男孩就高兴地站了起来,说:“好啊!珊瑚,你现在就给我们讲一个!”来对我招手说,“来啊,坐我们这边来。”

我看看他,再看看那高高在上的庄妃与宸妃以及满屋子带着笑的人,头是懵的,傻呆了看了半天,旁边的桑宁推了我一下,我方才回过神来,一急便说道:“娘娘,我讲那些故事都是哄小孩子们的——”

宸妃笑着说:“我们也不老啊,怎么?听不得你的故事呢?”

我觉得脸急得烫了,连忙说:“珊瑚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个宸妃还是带着笑意说,“你快讲故事,我们可都等着呢。”

看来是逃不掉了,我定了定神,将白雪公主讲了一遍。

待到故事讲完了,满屋子寂静,我正觉得头皮麻,先前带了我们进来的那位宫人笑着在宸妃的旁边说道:“娘娘,豫亲王带了福晋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宸妃看了庄妃一眼,笑着说:“亏他还记得我们,快让他们进来吧。”

我转过头去,目随着多铎进来。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俊脸带着笑,眸子是沉寂的冷色,伴在他身边是一位约莫二十来岁的美丽女子,那女子眉眼灵动而妩媚,挺挺的鼻梁下边是一张厚而性感的唇,身材婀娜,举手投足间风情十足。

我盯着她看了半响,心里隐隐生疼。只怕我一生都不可能有这般的风情了,原来他是喜欢这样的女子的。

多铎进来了,也没有行礼,倒是他身边的那女子福了福,宸妃与庄妃都是笑看着他们,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多铎笑着说:“我都在门口站了半天,听到里面在讲故事,也就没有进来。现在可是讲完了,站得我腿都酸了。”宫人立刻搬来凳子,多铎与那女子坐了下来。

宸妃笑着问:“外面闹得怎么样?你这做叔叔的,也不出去帮衬一下?过来和我们凑什么热闹?”

多铎笑着说:“海兰珠姐姐说对了,我就不喜欢外面的热闹!这里多清净啊!你们都想到躲到这里了,难道就不许我来了?”

宸妃掩了嘴轻笑,随后又说:“你呀,真是越大越没样了!”

庄妃也笑了起来,问:“多铎,多尔衮呢?怎么没有见到他来?”

“他府里新盖了座园子,事儿多着呢,哪里抽得开身来。”多铎边吃边说。

庄妃若有所思的带着笑低下头去。

多铎又说:“你们方才听什么故事来着?听得这么入神。”

宸妃看看我,说:“就这丫头讲的故事啊,也怪有趣的,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故事,连我都觉得有意思。我看这八阿哥和九阿哥也都听得怪入迷的,难得这么安静,要不就让这丫头进宫好了!不是正准备寻几个家世好又懂礼的丫头进宫里给小阿哥们做伴读吗?我瞧这丫头就挺合适的。她也是正白旗的,多铎,我向你要她,你放不放?”

多铎瞟了我一眼,笑着说:“海兰珠姐姐,你看中的人,我能不放吗?就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了?也不知道她的阿玛舍不舍?”

我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的。一旁的济度暗地里拽了拽我的衣角,对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敏贝勒的福晋突然笑着插嘴道:“娘娘,这丫头您看中了,那是她的福气。能进的宫来侍候阿哥们,那是多少世家千金期盼的事。她的阿玛也断没有不舍得。再说,咱们这八旗女子满了十三岁,那是都要进宫的。她只不过提前了几年吧。”

宸妃笑了看着我,轻问:“珊瑚,你愿不愿意进宫?”

这话若是放到早些问,那我的答案自然是不的。可——,我瞟了瞟多铎,他与身边那女子正低低地说着话,那女子千娇百媚地笑着,他也笑着,可那眉那眼里仍是一汪无法散去的寂渺,我心里一阵生疼,轻声答道:“愿意。”

我话音才落,就听见济度重重地出了一声鼻音,再看看他,眉头也皱起了,看向我的眼神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我知道他是暗示我不要答应的,可是——,我再看看多铎,心里酸疼且甜蜜。

是的,我愿意进到那深宫里去,虽然那里深不可测,虽然我愚笨迟钝,虽然深深地明白如我这般的人是不可能安然生活在那深宫里的,可是我还是愿意到那里去。因为只有在那里我才可以多见到他一些,多听到他的消息一些。

既然只有站在悬崖边才可以触及他,那我就站到那边去吧。

多铎坐了一会就带了他的福晋离开了。我们又闹了会,天晚了,宸妃与庄妃带了人回宫了,接下来就闹洞房,看新娘子了。因为怕看到岳乐,我就早早地回家了。桑宁临近半夜方才回家来。我正睡了一觉醒来,看见他性子好的很,就笑着试探地问:“哥,你怎么回家这么晚?你们闹洞房了吗?”

“没有。”桑宁说,“岳乐喝多了。”

“那他一定是高兴的。”我笑着说。

“也许吧,反正那小子喝了很多酒,几乎是来不拒,我要替他挡酒,他都不让。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整天都透着反常,一个劲喝酒,一个劲的傻笑,还说什么,她怕我了,她怕我了,我真是蠢啊之类的话,唠唠叨叨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一震,嘴上却是笑着说:“这还不明白吗?人家那是心疼新福晋呢!怕吓到了她!”

“是吗?”济度抬眼看上,想了一会,说:“我看不像!我和巴图尔听壁,岳乐进到新房里,里面半天都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偷偷一看,那小子就一个人傻坐在一边,也不看新娘子,也不说话的,脸色也看不出来很高兴的样子啊!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心里百味杂生,暗自决定,以后,再不见岳乐了。

第三十二章 进宫

岳乐婚礼过后没有几天我便奉旨入宫了,同我一起进宫的还有三个岁的女孩,分别是一等公爵赫舍里·索尼的女儿,八岁的青格,藩院尚书博尔济吉特·喀兰图之女九岁的娜兰儿,二等公爵他塔喇·英俄尔岱的女儿八岁的明珠。

除开我,余下的这三位都是世家之女,此番能进得宫来做小阿哥们的伴读的女孩都是经过了多方的斟酌的,脾气性子均是同年女孩中的佼佼。也是,说的是小阿哥们的伴读,其实这里面是有大学问的。

细想,这些小阿哥们均是新皇朝成立之后所得,其母亲都是皇太极的宠妃。假以时日,这些小阿哥们得以长大了,最低的也是要封王的,极有可能新的皇位继承就在其中产生。能从小就得以与这些宠儿们打好了交情了,那么日后这朝堂之上能不风光吗?再想,这满洲的女子们满了十三岁那是都要进宫的,此番进来只是迟进与早进时间上的区别罢了,可是早进的所得却远多于后进。

听闻,为了此番进宫,世家的福晋们都是卯足了劲的,频繁地出入后宫,推销自己的女儿,使得一时间宫廷嫔妃的门苑门庭若市。

而我却是个例外,能进得宫来,仅拜了几个故事所赐。

所以一进宫来,其余的三位就已经知道了董鄂·珊瑚的名字,看我眼神是透着敌意的,好在都是些小女孩,慢慢地相处下来,也都知道了我的禀性,歧视这才化解开来。

这是小事,算不得什么,我的目的原本就和他们不同,完全不存在竞争的可能。

进宫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期一月的礼教学习了,这点倒是难不过我,虽然辛苦点,可只要认真做了,学起来并不难,不就是怎么走路,如何行礼,遇到了主子们如何相处了以及各个宫里都是哪些主子等等。

我是过来人,学起来自然不觉得难,这些礼教学习倒是难为余下的三位世家小姐,闲暇之余难免叫苦连连。

在我们四人当中,我与青格住一间屋,娜兰儿与明珠住一起。青格性子活泼开朗,明珠沉静娴雅,娜兰儿聪明机灵。每每夜间,便是我们四人在一起瞎聊的时间。女孩嘛,在一起无非就是说些衣服啊,服饰啊,家里的谁谁啊,这个府里的格格那个府里的小姐怎么样怎么样之类的话题。谈论的最多当然是她们即将伴随的几位小阿哥了。

先就是八阿哥了,他是宸妃海兰珠所生,今年才四岁多,聪明伶俐,也是最受皇太极所喜欢的儿子。今时今况这位八阿哥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

所以除了我,余下的三位都希望自己能被派到关雎宫里去。

大家最不想去的就是永福宫了。第一次听她们谈论起时,我觉得惊讶极了,我知道海兰珠最得皇太极喜欢了,可是那庄妃大玉儿也不错啊,也位列四妃,生得美丽且聪明。况且,我是知道了历史的,她的儿子才是后来的皇位继承。

青格撇撇嘴说:“谁要被派到了永福宫,那才是倒霉呢。反正我是不去的!”

“我也不想去!”娜兰儿也说。

明珠也是一脸的默认色。

“为什么?”我惊讶地追问。

青格惊讶地看着我,说:“珊瑚,你不知道吗?永福宫的那位阿哥是个傻子!”

我惊讶地下巴都掉了,“怎么会呢?”

青格又撇撇嘴说:“那个九阿哥都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听说从前到大,他都没有吭过声!连笑都不会!你说他不是傻子是什么?况且脾气还大的不得了,打起人来从来都是要见血见肉的,永福宫的小丫头没有不怕他的!我啊,情愿被派到十阿哥身边,都不愿到永福宫去!”

我震撼不已,其实我是见过了九阿哥的,那天就在敏贝勒的府上,坐在庄妃身边那个不就是九阿哥吗?当初只是匆匆地瞟了几眼,只觉得那孩子异常沉闷,却不料竟是这个缘故!

福临会是个傻子?!怎么会呢!一定被歪曲了!

我倒是愿意被派到永福宫去,一来是好奇心使然,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庄妃与多铎兄弟交好,我若到得那里去,自然见到多铎的机会要多得多了。

震惊过后,我便沉默了,我与她们更不可能产生矛盾了。

四位小阿哥中,除了关雎宫的八阿哥,永福宫的九阿哥,再就是庶妃纳拉氏所生的十阿哥韬塞和麟趾宫贵妃,博尔济吉特氏·娜木钟所生的十一阿哥博穆博果尔了。这两位小阿哥方才二岁多,派到他们身边只能是做个伴,暂时培养一下感情,是产生不了大矛盾的。所以相较之下,那个传闻里九阿哥就是最可怕的。

为了能顺利分到各宫里去,世家福晋们自然又是一番努力,这时我们所住的小院里总有探望的福晋和夫人们。

我自然是没有人理会的,既不是世家小姐,也没有后台亲戚,没有人指望我能怎样,所以闲暇之余我就自动地闪到一边去,把空间留过需要的人。

一天,没有课程,我又躲到了一边百~万\小!说,正看得起劲,青格满头是汗的出现了。

“珊瑚,原来你躲到这里了!害得我一通好找!还不快回去!你家里有人来看你了!”青格说。

我觉得奇怪,我家里就一个大男人和小男人,要想进得宫来,那得层层审批,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会是谁来看我?

心潮澎湃加满怀激|情随了青格回院子,一进到房间里,青格就大声叫道:“珊瑚找到了!”

那屋里坐的人站了起来,长身玉立,白衣佼佼,一张俊俏的脸上含着温雅的笑。

是岳乐。

“珊瑚。”他笑着叫道。

先前的激动还没有掩去,陡然看见岳乐的震惊又布上了脸,我无法想像自己的脸色是何种色彩。一只脚迈进门里,另一只脚却退到门外。顿时进了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尴尬地杵在那里。

第三十三章 心结

“进去啊!”后面的青格推了我进门,对岳乐笑着说,“好啦,人我给你找到了,你们慢慢说吧。”

岳乐温和地笑了说:“多谢你,青格。”

青格笑眯眯地离开了。屋里一时间静了下来,半响,我仍是站在,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岳乐看了我一眼,笑着说:“珊瑚,你为什么那么紧张?我才是客人呢!你也不招待一下?”

我遂回过神,慌慌张张地给他倒了一杯茶,低着头,垂着手,忐忑不安地站到一边。

岳乐又是出声一笑,坐下来,饮了一口茶水,方才看着我,笑着说:“珊瑚,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怎么这么怕我?”

“没有啊,我,我没有怕你啊。”我是笑着说的,可是嘴角却只是机动地扯了扯。

岳乐脸上仍是挂了如平常一样温雅的微笑,说:“你不怕我?那你站着干什么?坐下罢。”

我立刻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但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感觉他视线透过我低垂的际暖暖地射过来,声音里带着春日午后特有的慵懒,“珊瑚,你不要怕我,我对你是绝没有恶意的。那天,我是喝多了,胡说的。你别老记着。其实,在我心目当中,你和柔佳是一样的。”他说。

我这才敢抬起头来看他,他的脸色如常,挂了淡淡的笑。

“那天,是我不好,吓到你了。”他又淡淡地笑着说,“你,没有想多罢。”

我感觉脸上起了两团燥热,心里却轻松起来,说:“我,我怎么会多想呢。”

“没有多想就好。”他又说,看着我,脸上的笑如浮云般散开,“这些天,你在宫里过得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说:“还好啊。听说明天我们几个就要派到各宫里去了。”

“那你想到哪个宫里去?”

“随便啊,我觉得都可以。”我回答说,脑海却浮现多铎的身影。

他又看了看我,低声说:“还是不要到九阿哥那里去了,他——,你若是想到关雎宫去,我会想法子的。”

我笑了起来,说:“不用了,我会照顾自己的。”

他也一笑,轻轻说:“好。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又说,“你哥哥桑宁与巴图尔一道被派到步兵营了,是直属豫亲王旗下的。他年纪小,算是随身的亲兵,虽然随了大军,但是暂时还不会到前边去,他是没有危险的,你不要担心他。正白旗的亲兵总管与我有些交情,我托了他的。”

我感觉眼眶一阵热,低了头,轻声说:“谢谢你。”

岳乐的手轻搭到我的肩上,他说:“珊瑚,我们之间还要说谢谢吗?”

我抬眼看他,春日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了进来,映衬了他的脸和煦且温暖,再没有一丝那日那种使人心跳的灼人表情了,我紧绷的心彻底地放开来,咧开嘴,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天或许真的是我误会了。

他看见我笑了,也轻轻地笑了起来,拿手指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轻声说:“你啊——,真是个小乌龟——”

我抿着嘴笑,他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一块翠玉来,要给我戴上。

我心里又是一阵紧,条件反射倒退几步。

岳乐斜了我一眼,笑着说:“珊瑚,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快过来!这个不是贝勒府的东西,这是我宫里的一位熟识的人送的。”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上前来,让他把那翠玉挂在我脖子上,他边挂边说:“我曾经帮了这朋友一次,他就送了我这块玉。这宫里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或是有了什么难处,他自会帮你的。”戴好了玉,我转过身来,他看着我眼睛说:“珊瑚,你要知道,你和其他的三个格格是不一样的,这宫里觉不是好相处的地方,凡事都要掂量着做!万事莫为他人想得太多了,要多想到自己,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说:“珊瑚,我们只要你平安,很平安!知道吗?”

感觉他像婆婆似的唠叨,我轻笑了起来,说:“岳乐,我知道,我不是孩子!”

他又轻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呀,可真是让人没法子!”

既然没有心结,我与他相处就不在尴尬了,又闲闲散散说了一会话,岳乐就离开了。青格进来了,拐了一下我,问:“珊瑚,你怎么认识岳乐的?”

我笑着说:“他在董鄂学堂上过学。”

“哦!”青格若有所思,一会又笑了说:“真没有想到,这位敏贝勒府的四贝子长得这般好看,而且又有礼貌,说话也好听!”

我看她一副神魂与受的样子,轻笑了起来。

次日,指派的懿旨到了,青格被指到了麟趾宫十一阿哥身边,明珠要去十阿哥身边,娜兰儿被派到了关雎宫,而我被指到永福宫。此时,永福宫庄妃虽然也为五妃之列,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似乎并不这么受皇太极宠爱,宫门冷落且萧条。被教席嬷嬷带到永福宫前,那里只有两个人在门前等候,一位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眼睛大大的,面容沉静温和,另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俏丽可爱。

“多谢了。”那年纪较大的女子温和地对教席嬷嬷说,“还烦劳您亲自送了来。”

教席嬷嬷笑着说:“苏墨儿,你别客气了。老实告诉你吧,珊瑚这丫头,是四个伴读里面最好的,又听话又乖巧。”

苏墨儿笑笑,说:“早听说了。这丫头尤会讲故事。咱们娘娘就盼着能她来呢。”

教席嬷嬷又笑着说:“人带到了,那我就走了。”

苏墨儿微笑示意,教席嬷嬷离开了,她牵了我,细看了一番,遂对一同来的那女子笑着说:“青釉,你瞧这丫头,长得可真讨人喜欢,这眼睛尤其生得美。”

青釉抿着嘴,唇边现出两个酒窝来,笑着说:“要不,怎么咱们娘娘就盼她来了?娘娘看人一向都是最准的。”

两人边说,边牵了我走进那永福宫里去。

第三十四章 福临

进到永福宫里,庄妃正在百~万\小!说,听了苏墨儿轻声回报,便放了书,带着笑,看着我。我行了一个礼后,就老老实实的站到了一边去。

庄妃说:“嗯,来了就好。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繁文礼节,有什么事儿不懂的,尽管问苏墨儿。我这边还好,没有什么事儿,就是九阿哥那边,你——,你凡事要多让着点,那孩子,是挺让人费心的。”

“是。”我低了头老老实实的答道。

“好了,苏墨儿,这孩子我就交给你!你先带了她熟悉一下环境,安排一下住所,再领了她到福临那边去罢。”庄妃又说。

“好的,格格。”苏墨儿回答道。

“对了!”苏墨儿领了我正要出门,庄妃又叫道,“珊瑚,听说你阿玛是汉学堂的老师,得了空,就过来陪我说会话吧。”

“是。”我诚惶诚恐地答道。

随了苏墨儿出去,穿过弄堂,来到一处幽静的所在,还没有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我心里顿时一阵寒,再看看苏墨儿,她皱了皱眉头。我心惊胆颤的随了苏墨儿进去,看见屋里一片狼藉,跪了三四个丫头小太监,正浑身索索地着抖。再往前看,还有一个小丫头正跪在书桌前,边哭边在抖,头散披,脸上身上尽是墨汁。在她的前面站了约莫三岁的小男孩,正拿着毛笔对着她的脸,模样凶狠的划来点去。那小丫头甚是害怕,偏又动不得,就含着泪索索抖,看见有人进来,如得了救兵,流着眼泪叫道:“苏墨儿姑姑——”

她歪了头,那小男孩就画不到她的脸,脸色一沉,随即抓了桌上的墨砚,一把就摔了过去。

那丫头抱了头一阵尖叫,额头上还是出了血。

苏墨儿赶紧过去,捂住那丫头的头,冲下边跪着人叫道:“还什么呆?赶紧去太医院要点止血的药来啊!”

跪着的三四个人如得了赦令马上站了起来,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好了!好了!你也别叫了!”苏墨儿对那惊慌失措的小丫头说道,“就破了点皮,值得这么叫唤吗?赶紧回房洗洗,上点药罢!”

小丫头挂着泪珠跑了出去。

小男孩斜着眼睛看着她跑了出去,脸上没有表情。苏墨儿叹了口气,把他拉到一边,理了理衣服,说:“小祖宗,今儿又是怎么呢?又看谁不顺眼了?”

小男孩没有吭声,只摇头晃脑的眼睛四下里瞟瞟,看见了我,头顿时不动了。苏墨儿随着他的眼光看到了我,一笑,说:“九阿哥,她就是那个会说故事的珊瑚啊,还记不记得?”

小男孩还是不吭声,只牢牢的看着我。

苏墨儿冲我笑着说:“珊瑚,快进来啊,见过九阿哥啊。”

我心惊胆颤的进来,福了福身,叫道:“九阿哥。”

小男孩还是直直地看着我,苏墨儿一笑,又说:“好吧,珊瑚,你先带了九阿哥上园子里玩会去,我要使人过来把这屋里好好收捡一下了。”

我依言牵了那小男孩出去,来到了外面,因为刚才那一幕实在太震惊了,一时间对着这小男孩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呆呆地看着他,琢磨了好一会,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开始的话题。

那小男孩还是直直地看着我。

这景象确实有些让人冒汗,我四下里瞟瞟,看见身边的池塘一汪碧绿的池水有几条游来游去呆的小鱼,于是就笑着说:“九阿哥,你看,这塘里的鱼好不好玩?”

他还是看着我,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我苦恼地看着他,还在琢磨当中,却不料被他猛地一推,险些翻到池去。一阵心惊肉跳之后,我恼怒的瞪着他,叫道:“你干什么啊?”

他也瞪了我一会,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的就冲过来,我生怕真的被他推到池塘里,连忙一手紧抓了栏杆,一手护于胸前。却不料,他竟抓起了我的手,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我忍不住痛叫了起来,猛地推开他,他蹲坐到地上,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苏墨儿带了三四个丫头慌忙地跑过来,边跑边叫:“怎么啦?怎么啦?这又是怎么啦?”

我的手被咬破了,手背多了二个清晰的牙印,疼痛难耐。苏墨儿赶紧抱起九阿哥,安慰他,一边又问我:“珊瑚,这又是怎么搞的?”她看到了我手背的伤,皱了皱眉,对身边的丫头说:“去把昨日的留的白药拿来,赶紧给珊瑚涂上!”

经过了一番安慰,九阿哥的嚎啕大哭总算是变成了鼻子的抽泣声了,我手上的伤也上了药。苏墨儿抱着九阿哥细声对我说:“珊瑚,九阿哥还不会说话,你凡事要多琢磨点,知道吗?”

“知道。”我点了点头。

苏墨儿叹了口气,又说:“你是极聪明的孩子,规矩道理不用我细说了。这今天确实是你莽撞了,方才九阿哥随了你出去,是想听你讲故事的。他不会说,举止是激烈了点,可是你不该推他啊,好歹,他也是你的主子!”

我深吸一口气,立马跪了下来,说:“珊瑚知道错了,请姑姑罚我吧。”

苏墨儿一笑,说:“起来吧,我怎么会罚你呢。你今天是第一天来嘛,也是不懂实情的,到底年纪还小,只是以后,再不许出现今天的事情了。”

我埋着头,背心一阵阵凉。

才到的第一天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苏墨儿暂时将我住宿点安置在青釉的房里,先由青釉带着我。

永福宫里人员简单,庄妃身边只有十来个侍候的大丫头和十来个随身的太监,丫头那一组自然是以苏墨儿为头,而太监那一组则是汪福全负责的。至于九阿哥福临身边加了太监和宫女也就是二十来人,都各有各的职责。香墨,也就是那天被九阿哥摔了一墨砚的小丫头,她和另一个丫头叫子语以及两个小太监是专门侍候九阿哥读书写字的,另还有专门照顾饮食起居一干人马。我初来乍到,又是宫里指派的陪读,算起来也不是下人的身份,跟了青釉几天后,苏墨儿指派了香墨跟着我。

香墨十六岁了,也是十三岁进的宫,是一开始就分到永福宫的,算起来也是元老级人物了,对永福宫的大小事宜应该是知之甚深。初时,我是想探探她的口风,了解一下目前的处境,无奈,她言语极少,我问了几次,都不得到答案后,我再不问她了。这深宫里人,要想无恙生存,要就是嘴巴紧,其实细想也怪不得她的,人人都如此。这值得我学习。

其实进到这深宫里来的我也没有什么追求,所以那些秘密知道不知道都不要紧。岳乐说,安全第一。是的,安全第一,不惹事,不生非,不凑热闹,要乖,要听话,要机灵,如此这样了,一定能保我平安的。

除去了第一天因为震惊而惹的手背受伤以来,我谨守上述原则,接下来一连好几天我平安无事。

第三十五章 闯祸

九阿哥福临三岁了,确实不会说话,脾气古怪,永福宫里人人都怕他,当然也包括我。自打我的手被他咬了以后,我是半点好奇心都没有了。只要他来,我一定神经高度紧张,不停地查看他的脸色,然后讲故事。

他也确实很难侍候,故事的情节听得不乐意了,会突然沉下脸,看着你,然后,我马上改嘴,边看他的脸色边编。他很喜欢听故事,几天下来,我确实平安无事,不过嘴角多了好几个小泡泡。那个是干涸的,磨的。

日子不好过,我心里郁闷时,我就会想起多铎。在这里,我总会遇到他的,不是吗?我多见他几次了,但愿他会记得我。这个想法给了我不少的动力,一个人想时,心里就会觉得有甜蜜又酸楚。当然,偶尔也想起岳乐,桑宁,馨竹,济度以及董鄂学堂。

在永福宫的日子度日如年,八天后一个下午,郑亲王侧福晋乌拉纳氏带了小儿子济度来到永福宫,这天,我才哄了九阿哥入睡,乍看见济度,高兴坏了,留了香墨照看睡着了的九阿哥,自己拉了济度到一边说话去。

济度见到开始也是很兴奋的,但是看了我几眼后,小眉头就皱起来,不乐意的说:“怎么回事?珊瑚,你怎么瘦成这样?”

我说:“嗯,是累的,辛苦的!”

“很辛苦?那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今天,我就带你出去!”他说。

我笑,“别瞎说了!这可是宫里!你以为是你家啊。”

他生了一会闷气,又像现新大6似的摸摸我的嘴唇,皱着眉说:“嘴巴怎么也起泡了?”

“磨的,讲故事磨的。”我也用碰了碰唇,感觉方才被他碰的地方有股子异样的感觉。

“哎,你的手又怎么呢?”济度叫了起来,拿下我的手细看。

“被咬的。”我抽回手,说。

“咬的?!”济度压低了声音,说,“是不是屋里睡觉的那个小子咬的?”

我点了点头。

济度站了起来,阴沉了脸往屋里去。

我一惊,也站了起来,“喂,你干什么去?”

他一声不吭进到屋里,提起床上睡的正香的福临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香墨一声尖叫,我魂飞魄散了,赶紧抢了过去,一把抱起福临,他的后脑勺上起了一个鹌鹑蛋大小的包,他撕心裂肺的大哭了起来。

我的心脏都无法归位了,冲济度怒吼道:“你干什么啊?”

济度把头一昂,说:“这小子既然敢咬你,我要替你报仇!”

我一阵疯,吼道:“谁要报仇了?”

他一愣,诧异地说:“你这么凶干什么?我是为你好!”

“我不要你为好!谁要你对我的好!”福临的哭声简直让我疯了。

“哎,董鄂·珊瑚,你怎么回事啊?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我缠着我额娘进宫也是为了看你!你怎么对我这么凶?”济度满脸委屈地说。

“我不要你看我,也不要你对我好!明白吧!你以后别进宫了!”我恶狠狠得说。

济度脸色瞬间苍白,看了我一眼,?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