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扶住我。
怎么会是多铎……
“我去。”我幽幽地说。
怎么会是他……
青玉抬头看我,诧异地说:“福晋,您要去哪里?”
不等我回答,佟佳若兰带着泪的脸马上一亮,说:“那就跟我走吧,我带了车来的。”
青玉脸色一变,盯着我深深看,还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去不得,豫亲王府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多尔衮的人,还有多少人会认识我,可是----,那人是多铎啊。
心中疼痛难耐,再不顾了,直接随着佟佳若兰上到马车里,心犹在半空中,不相信,怎么会是多铎?痘疹……,天花……,怎么会是他?心只纠结难受着。
来到了豫亲王府大门口,下了车,一阵踉跄,险些滑落到地上。
“福晋……”青玉在身后一把紧紧扶住我。
我茫然抬眼看她,她很紧张。我一咬牙,紧随着佟佳若兰进去,穿过层层重门,来到一座宏伟的院落前,佟佳若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我。
这院落前树木阴阴郁郁一片,阳光洋洋洒洒照到院前每一处角落,周围一片鸟语花香,独那房门紧闭,里面与外间是两重天地。
多铎就在里面。
我知道。
我想起第一见他时,他喝酒地样子,天空一弯新月似钩,树丛中虫鸣风唱,一匹白马,一堆篝火,火光绚丽,印照着他的脸,绝不是人前那般邪气张扬,放荡不羁的模样。那脸沉静且孤寂,眸子黑深,孤独且哀伤。
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他了,很喜欢地那种,喜欢到心痛。心里于是对自己说,以后,我一定要对这个人好,我要抚平他眉间的那缕忧伤,一定要让他也喜欢上我。
如此憧憬,痛并快乐着。
谁知道,一路行来,伤痕累累,心中只有悔恨了,早忘记了先前那么美丽的憧憬,以及那约定。
现在,我什么也没有做到,什么也没有得到。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依然是他,我却不再是我。
站在那红得耀眼的门口,我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顺治六年三月,和硕豫亲王多铎因患痘死亡,享年三十五岁。
心顿时痛得不可抑制,我记得有他这个人,记得他幼年的甜苦,青年的跌宕沉浮,什么都记得,独独忘了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而偏这在这个时候记起了。
原来,我等了这些年,忙了这些年,却只是为了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顺治六年三月,可不就是眼下吗?
怎地如此糊涂?如此残忍?
一下子泪如泉涌,汹涌而至。我盯着那紧闭的,红地耀眼的门,嘤嘤哭起来了。
门里面传来一声碗碟坠地的脆响,一个低沉的,嘶哑的声音低低说道:“珊瑚,是你吗?”
第三卷 第十五章 离分
站在门口,我可以感觉他就在里面,背门而立着。两人明明只隔了一块木板,触手可及的距离,却仿佛一辈子那么遥远。
很伤心,泪一直在流。
门上传来轻滑声,似乎有人正用手指使劲刮过门板,我似乎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沉重且急促。
“珊瑚,对不起……”门里传来了他的声音,嘶哑的,却又无可奈何的。
而我只是哭。等了这么久,竟是要眼睁睁看着他如何受苦,如何离去。
“我知道是他做了这一切……可是我没有办法……,他毕竟是我的兄长,对不起……”隔着门,他低低地在里面说,“我无法再见你了,对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多尔衮是你的兄长,自幼对你维护之极。即使他做了再不对不好的事情,你也不会与他反目的。
我心中无力哀伤之极,这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佟佳若兰走了过来,轻叩了一声,低声说:“王爷,您先开一下门吧。”
我心中却是知道的,他是真的不会再见我了,依着他如此张扬的性子,他若是要见我,只怕早就不管不顾的过来了。可是我如今就在他面前,他却不开门,那以后也不会再开门了。
心中虽然知道,却还是不愿意走。这一走了,真正是再也见不到了。
亦自哭着。我不一言。佟佳若兰在门口低声相劝着:“王爷。您好歹也开一下门吧。福晋……她很伤心。咱们也劝不住。您就见她一面吧……”
门传来一阵闷响。似有人一拳猛锤在门上般。佟佳若兰停止了说话。良久。门里又传来声响。多铎清楚地说:“你走吧。我不见你了。”
我心中越难过。他如此骄傲。痘疹啊。即使好了。也会面目全非地。他怎么会开门让我看见他地模样?
佟佳若兰一愣。看看我。欲言又止。我看着那紧闭地门。心一阵阵绞痛。
那个一进门就举剑架在青玉脖子上地人突然走近了。压低了声音。对佟佳若兰说:“福晋。好像是摄政王进府了。”
青玉微一哆嗦。连忙上前拉住我。说:“福晋。咱们要走了。”不由分说。拉着我就朝门口走去。
那人倾耳细听片刻,眉头轻皱,挡住了我们。说:“来不及了。摄政王已经进到内院了。你们一出去,便会撞见他。”
“那怎么办?”青玉慌张的说。
就在这时。房门咯吱一声轻响,多铎打开了门。我与佟佳若兰不约而同都转过头去。多铎地身形略显消瘦,却依然挺拔傲然,因为面上覆了一块白布,看不清楚模样,而露在外面的眼睛依然深邃幽黑。
我呼吸一滞,紧紧看着他。
他却不看我,亦自对佟佳若兰说:“你们快进来!”
青玉推着我进到房间里,但见房间的一片狼藉,地上尽是酒壶与杯子,书也散落得到处都是。多铎在桌前稍站一会,整排的书架突然转开来,露出一个径直通向黑暗的暗道来。
我正怔着,多铎一把抓了我地手,抱了我直往里面塞,他的手心中冰凉一片,略带颤抖。
“快进来。不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他深深看着我,沉声说道。
他眸子黑深绚丽,我不由自主点了点头,泪又落了。
他宽大的手掌轻落于我的脸上,似不舍,稍做停留,拭去我脸上的泪,猛然转过头去。
我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青玉的手握过来,紧紧抓住我地。
多尔衮进来了,即使隔着暗室的门,我也能感觉到他散出的威势。外面传来了佟佳若兰见礼地声音。
多尔衮说:“他怎么样?好些了没有?可有吃点东西?”
佟佳若兰低声回道:“还是老样子。”
“太医怎么说?”多尔衮又问。
“王爷不肯让太医进门。”
半响,多尔衮又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屋里只剩下了多尔衮多铎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闷且压抑。我与青玉静静地呆在黑暗当中,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多尔衮稳沉地脚步走进了桌前,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杯子,出一声脆响,他冷哼一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怎的?”
多铎却是一声冷笑,也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多尔衮又说:“听说你府上来了客人,人呢?”
黑暗中,青玉的抓我的手劲越大,屏住了呼吸。
多铎又是一声轻笑,说:“这到底是皇父摄政王府,还是豫亲王府?我府上来不来客人,你好似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即是如此,我搬出去好了。”
“多铎!”多尔衮叫道,随即又沉下声来,“你跟我赌气还要到什么时候?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多铎却没有说话。
多尔衮又说:“你为她做蠢事还不够多吗?就拿扬州那事来说,那一城的百姓还不够你消气?你可知道,济尔哈朗为这事递了多少折子,若不是我压了下来,你哪能安然到现在!”
多铎冷笑一声,说:“那我岂不要多谢你了?你布得好局啊,竟也将我也算计在内了,说到底,扬州那一城百姓只不过是你送给我消气地,对不?即是让我出气地,那么也活该他们死的冤枉了。”
多尔衮也冷哼一声,说:“到如今这个地步,你还想着她?哼,看这样子,她还确实有几分魅惑男人地本事,宫里一个小的,这边一个大地,都被她迷的忘了分寸了!所谓红颜祸水,这样的女人原本就该死!”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多铎站了起来,一字一字的说:“我不许你这样说她!”
多尔衮喝道:“怎么,你想为她报仇?多铎,你昏头了,是不是?我是你哥!”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多尔衮呼吸略有急粗急,说:“你好自为之吧!”说完,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房间里余音不断。
良久,暗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多铎出现在一束亮光当中,面上仍是覆了布巾,不过身上衣衫却是略显凌乱,显然刚才他与多尔衮有过一番纠缠。他牵了我出来,不说话,也不看我。我却紧紧看着他,心一阵阵抽痛。
一迟疑,手还是伸了过去,一把抓下他面上的面罩,身边的青玉一声低呼。他连忙别过脸去,身子犹在轻微抖。
“你赶紧出去!”他背对着我,低声喝道我上前一步,从他身后紧紧环住他,头紧紧倚在他的背上,深深吸着他身上的气息,低声说:“多铎,我们离开这里吧,就我们两人在一起。”
他背一僵,许久都没有说话,青玉亦自出去了。我把头紧紧倚在他背上,听着他的心跳沉稳有序,心迷乱且坚毅。
即使是要死,我也要做最后一番努力,带他走,天涯海角的去寻医,不管怎样都不放弃。
他还没有回答,外面已经传来一阵喧哗,有一个人声音尤其大,而且熟悉。
“听说福晋您请了西月过来,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害的我一番好找,还以为自个的福晋又走错了家门呢。”正是济度带了几分嘲讽的说话声。
我顿时一愣,济度怎么过来了?
多铎挣开了我的手,转过身,面对着我,然后一笑,说:“济度找你来了。”
我看着他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心疼的难以抑制,伸了手正欲轻触,门一下子打开了,门口立时出现了一大堆的男人女人。济度站在最前面,俊朗的脸上略带着笑,嘴紧紧抿着,一边的嘴角轻轻上扬,笑得诡异且阴森,脸上是皮扯的笑,眼中却是黑幽幽,望不见底的深寒阴冷。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第三卷 第十六章 离分2
我是如何回去的,全然不知道。自济度来后,周围一切皆由他来主导了,他似笑非笑的与佟佳若兰打趣,说一些俨然是无伤大雅的话来逗笑,只是字字句句听起来却都觉得别有用心,令我坐立不安。
想多看多铎一眼,济度的眼睛却时时扫过,本来就没有什么的,可不知道怎的,顶着他的目光,我总觉得心虚无比。
其实,心里深处最怕的是他的目光,他的嘴巴,若有似无的,会扫过多铎的脸,会提及谁谁曾患了痘疹最后怎么怎么的。
多铎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怎会受得了这番煎熬?虽然他面上淡淡,是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可我心中却很难受,一阵阵疼,终于等到济度提出要回去之后,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先前的话转眼就成了烟云,自济度出现后,一切都成了笑谈。
世事当真难料。
走时,我分分寸寸从多铎面前挪过,心里百般纠结,转头看他,不舍。
多铎笑着回望着我,一张原本俊朗无双的脸此时明明是不堪的,可笑时仍是耀眼如夜空中烟花,绚丽无比。
他知道了我不是弃他而去了。我心中释然,犹在喜着,身子却被人猛地一推,济度几乎是半提着我出了王府,上了车。
车中宽阔舒适,四人坐着,丝毫不显拥挤,却一路行来没有一个人说话。青玉青岚噤若寒蝉,都低着头。看着脚下呆。济度端正坐着,嘴紧抿着,脸色沉寂,看不见一丝的波动。
一路想着。回到了客栈。济度先下,递了手过来给我,淡淡地说:“下来吧,小心着点。”我跳下了车,他手心冰冷。却仍是沉稳有劲。
济度当晚留下用膳。席间也无人吭声。只有碗碟筷子相碰地清脆声时时在响。青玉青岚在一边伺候着。
满桌子地菜密密排着。却没有丝毫地胃口。我看着济度。他地情绪仍是不明朗。挂在面上地仍是波澜不惊地淡然。我笑着开口问道:“怎么今日不陪福晋了?”
其实照了规矩。我该称呼他地嫡福晋为姐姐地。以表示一家和睦。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与其别扭着。还不如来实在地罢。反正我与他都知道。我这庶福晋只是一个挂名地。
他头没有抬。亦自扒了几口饭。嚼完了。淡淡地说:“今日还有事。”
我呆看了他几眼。等着下文。他却没在吭声。我又低下头吃饭。
他突然又说:“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
我一惊,抬头看他。他亦自吃饭,吃完了,淡淡地说:“你呆在这里很危险,他已经起疑了。”
我耳边里浮现多尔衮在豫亲王府上说的话----听说你府上来了客人,人呢?
背心顿时一阵冰凉,多尔衮,他来得好快!真正是无所不知啊。
却还是不愿意走。低下头说:“我现在不走。”
济度喝了一口汤,啪地一声猛然放在桌上,皱着眉头,低声喝道:“怎么这么烫?赶紧撤了!”
青玉慌慌张张把那汤撤了。
一屋子静静地。
济度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我,半响,突然一声冷笑,说:“就他那副德行了,你还要守下去吗?董鄂&8226;珊瑚,你倒是痴心的紧啊!”
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顿时感觉呼吸都艰难了,脸上一热,也站了起来,先前积累地郁闷与压抑倾巢而出,看着济度那张嘲讽的脸,说:“我如何?不要你管!”
他额上青筋暴露,眼中也是怒火腾腾,几步逼近,盯着我,模样几乎是恶狠狠地,半响,才突然一笑,却让我感觉心中寒意顿生。
“好!很好!你不要我管?那我就如你的意,我不管你了!”他笑着说,脸近在咫尺,笑得邪魅诡异,“我去看看他,替你看看我的十五叔,看看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说完,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我一个人呆站半天,燥热慢慢散去,方才坐下来。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到底,他是在为我着想啊,顶着他庶福晋地名头,我来了也没有跟他说起,还在别的男人府上被抓了一个正行。想及此,刚才的怒火全数消散,心中歉意陡升,暗叹一口气。
济度,他总有办法让我生气,让我控制不了自己。
吃罢饭,上了床,却总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莫名其妙的,眼皮尽在跳,心中一阵阵疼,总觉得不安。青玉吹了灯,没有月亮的晚上,周围一片漆黑,张着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周围一切看得并不真切,到处都是影子,一重一重的。
耳听着更夫又一次打更经过,却记不起到底是三下,还是四下了。心抽疼地更加厉害,干脆坐起来。青玉听了动静,也翻身而起,低声问道:“福晋是不是有做恶梦了?”
我看着一屋子地黑影,心慌跳的厉害,不知道怎地,突然想起自己前世死前地那一刻,也似乎心跳如现在一样急促。“没有。”我说,摸了一把额头,尽是汗,“几更了?”
“三更了。”青玉回答说。
出了一身的汗,浑身无力,我说:“青玉,把灯点上吧。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躺着看会。青玉点上了灯,屋里立刻亮了起来,我看看枕头,已然是汗湿了一大片。被满屋子地光亮照着,心中稍安静些,抱了,却也还是看不进去。
青玉直打哈欠。我笑着对她说:“你去睡吧,不用陪我了。我再看会。”
青玉笑着说:“我就歪着,福晋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我点了点头,她半躺在外间的矮塌上。
屋里静静的,明亮随着火苗忽东忽西,火花时不时扑哧一声轻响,外间青玉的呼吸声渐稳,我却是一阵阵呆。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呼地一下,灯火几乎被扑灭,我一阵恍惚,不知道哪里突起凉风一阵,似乎有人迎面而至。正恍惚着,唇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似有人轻舔般,辗转着。感觉模糊且熟悉,又似乎听见有人轻轻一声叹息。只一声,我却陡然惊起。
多铎!
风突然没了踪影,火苗缕缕向上,周围又是一片安静,就像什么都不曾生过。
我却心痛的难以抑制,是多铎,刚才确实是他来过了,那感觉,我是绝不会弄错了。手忙脚乱穿了衣服而起,脸上尽是泪水,眼前模糊一片,连路都看不甚清楚,慌忙中绊倒了凳子,一阵响动,青玉陡然坐起,问道:“福晋,您要去哪里?”
我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急急地往门外走。青玉抢至门口,一看我脸,惊讶地问道:“福晋,您怎么了?”
“我要出去!我去豫亲王府看看。”我说。说完,也不待回答,径直奔向马厩,牵了赤雪出来,上了马,直接朝豫亲王府奔去。
一路奔至,尽数散开,心犹在一阵阵疼。
豫亲王府里灯火通明,大半夜的,喧哗声一阵赛过一声,隔得老远,也可以听见里面哀哀的痛哭声和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多铎死了!
我眼前一阵黑,跳下马去,疯了似的,只往里面冲去,才到门口,一把被人捂住了嘴巴,硬生生拖住了。我也不管来人是谁,一阵拳打脚踢。那人闷声受着,却也不管不顾,只拖了我躲到一边的阴影中,方才放开我。
“你疯了!”济度说,“多尔衮在里面!”
我哭得几欲断气。
怎么这么恨?我该料到的,不是吗?他如此骄傲,顶着众人诧异而惧怕的目光,却还是笑得坦然,只因为他心中已经做了必死的打算。
我怎么这么糊涂?
我把头埋在济度怀里,闷声大哭,心犹在恨自己,一口咬在济度的肩上,他分毫不动,只紧紧把我搂在怀里。
第三卷 第十七章 刺王1
顺治六年三月,和硕豫亲王多铎因患痘死亡,享年三十五岁。
四月初,我至扬州而返盛京,一路平安。佟氏别院一切如常,济度只呆了半月之后,就返回北京了。至此,我暂时远离皇权中心,一切归于平静。日子弹指间过,只觉的匆匆。
顺治七年,福临将满十四,即将迎娶科尔沁王爷吴克善之女。归政之日越近,多尔衮明显反常,常言语前后矛盾,性子脾气也大改,喜怒无常。但是,他掌皇权于一手,倒也无人感异议。
心中盘算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十月里,我带着青玉青岚一行约莫十余人来到了喀喇城,住在了佟吴格的府上,只等那天到来。
十一月初的一天,喀喇城中突然开展了一次肃清行动,凡城中所住的居民均造册问籍,我们来的早,先前也做好了准备,名头都挂靠在佟吴格府上,很顺利地躲过了这次肃清行动。
十一月十日,摄政王多尔衮带了大批的王公大臣来到了喀喇城。一时城中热闹无比,通宵喧哗。
这天夜里,月至中天,我与青玉都没有入睡,等到街面上人声稍息了之后,两人便来到了喀喇城县府侯大人府上。先前已经做好了打点,我与青玉这番进来,却是来县府厨房帮佣的。因为在这里已经混了一月之久,一切都是熟门熟路。
宵夜已经全上了,县府里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月已西斜之后,各色餐具这才卸下。我与青玉和在帮佣中一片忙碌。等到了厨房一切整理干净了,众人都累得直不了腰杆了。
这天夜里,照了先前的安排,我们这一溜子帮佣的是不能回去的。厨房管事地见我们的活已经做完了,各自分派了住宿,好等天亮之后又是一通忙碌。
四更已过,通铺之中,众人鼾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我与青玉悄然起身,只朝多尔衮房间摸去。
多尔衮房门口仍是守卫森严。思量半天。也找不到可以安然混进去地法子。正头疼着。突然想起书房之中多是堆放着县府各官员们送给多尔衮地礼物。此时夜深人静地。那边一定无人。
于是悄悄带着青玉混进书房里。果然。偌大地书房之中。各色礼盒堆放着。如小山一样繁多。我专挑县府侯大人地礼盒。最大。包装最亮眼就是。打开了一看。那盒中竟是十余颗大如眼珠地极品宝石。
我冷笑一声。让青玉将那宝石尽数收好了。从怀里拿出那支刻上了桑宁名字地羽箭来。心中暗叹一口气。将那箭安放在那一堆鲜红锦布之上。再照原样封好礼盒。做完这一切。我与青玉这才悄然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们仍在厨房忙碌。突然负责端菜送饭地几个丫头慌慌张张跑回来。小声说:“不好了!出大事了!”
厨房地一干人多是好事地。原本就对那些个皇亲贵族极感兴趣。听说出了大事。纷纷过来听。结果还没有听明白说什么事。管事就过来了。
啪地一巴掌摔在那多嘴地小丫头脸上。让人赶紧拉了出去。
这一下,众人都心惊胆颤了,再不敢多嘴多舌。
我心中暗笑,估摸着,也就是多尔衮打开了那礼盒,看见了那支羽箭吧。
这时这刻,也够他心惊肉跳了吧?
谁知道,我却是料错了。听说多尔衮看了那礼盒,却也只是一愣,仔细看了看,一笑,就放到一边去了,照样带了人马去狩猎了。
倒是那候大人,可是吓得不清,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出了这等大事,多尔衮不急,自然有急的人。县府之中马上开始戒严了,但凡昨晚上在府上留宿地,一概关起来,只等负责此事的大人过来查问。
我心中倒是有些惶急了,真是料不到那多尔衮竟这般沉着!人倒是不怕他查到什么,就怕我藏于厨房的灶墙的那一包宝石坏了事,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初就一下扔到县府池塘里喂鱼好了。
厨房有厨房负责查问的大人,是一个马脸的将军,细咪眼,眼神却甚是厉害,阴森无比。
我们一干帮佣地,挨着挨着被查问。
轮我了。那将军一愣,看了厨房管事的一眼,问道:“这是哪家的丫头?”
管事的连忙笑着说:“马将军,这丫头姓佟,是佟吴格府上的,咱们这儿缺人,就要了她过来帮忙几天。”
那马将军掀了眼皮,瞟了我一眼,说:“可是本地人?”
管事说:“当然是本地的,这丫头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我心中一松,暗叹道:先前地银子打点地还真值得。
那马将军又轻咳一声,声调略有些低了,问:“可有许人家?”
那管事的一愣,正要回答,我连忙低声说:“许了。”
那管事地与那马大人都一愣,还是管事反应快,连忙笑着说:“是许了,佟吴格将这丫头许给了他府上的一个小子,过几天就要过门了。”说着,就呵呵笑起来。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马将军脸上有些难看了,又问了一些昨晚地行径什么的。这些我与青玉先前就编排好了的,于是照样一一作答。末了,他挥了挥手,示意我退下。
我低着头,正要走开,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叫道:“马将军,你这边可有查到什么?”声音温雅清亮。
我心头突然一惊,怎么岳乐会在这里?
庭院之中,来去只有一条路径,避无可避。呆愣片刻后,我一咬牙,将头垂的老低,从路边慢跑而过。
岳乐迎面走来,仍是一身白衣,温煦雅致,面上总带着一缕淡淡的笑,越近面前,我头垂得越低,饶是如此,我也能感觉到岳乐的目光渐渐会聚在我身上,一寸一寸收紧。
没有抬头看他,心中忐忑不安。
擦身而过,听见他的心跳急剧且猛烈。
他认出我了。
却没有出声。
出了庭院,我一路小跑,听见后面岳乐的声音略有些变调了,似在颤,又急又慌。
“马大人,我那边还有一事,你且慢忙着。”
却听不清楚那马大人在说什么,似乎在笑在说话。
我越跑越急,看见县府的后花园中林木茂盛,假山重叠,连忙钻了进去,找了一个隐蔽的所在,赶紧藏起来。
看见岳乐飞快跑过来,神色慌张且急迫,眼神四处查看。
--------时间太晚了,这章内容只能到这里了,很抱歉。争取8-1晚加更---------
第三卷 第十八章 刺王2
岳乐飞快跑了过来,神色慌张且急迫,眼神四下收看。我躲于假山从中,心如死水,一声不吭。
岳乐四下看了一通,急促的呼吸渐渐平静,眉宇间的焦灼仍然没有散开来。县府的后花园中,时不时婢女下人穿行而过,因看见他一身的气势,多少也猜到了他是非常之人,看见了他,也都低着头,行了礼后,匆匆而过。
岳乐也不敢大声说话,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转之后,开始专挑那些僻静的小道行走,边走边一路查看。
我始终都没有出来。并不想遇见的人,遇见了也是无话可说,只平添了尴尬而已。他与我,以及过往种种都已经随风而散。我如今想要只是多尔衮的一条命而已,余下种种,譬如所谓的爱情,再不敢奢望了。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的人,与我而言,终归是陌路的。纠缠了,与人与己都不好。
岳乐越走越近,渐渐的,与我只有一假山相隔了。我背石而立,感觉他就在背后,脚步顿停,呼吸可闻。
他轻叹了一口气,手扶于假山偏峰之上,周围气氛凝重且微妙。
小径的尽头,有一个人边走过来边叫喊道:“爷,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却是佟少言,他呼吸稍促,稍带疑问地说道,“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岳乐苦笑一声,低声说:“我刚才……看见珊瑚了。”
佟少言吓了一跳,说:“爷,您是不是又患老毛病了?珊瑚那小妮子不是早……”
“这次错不了。”岳乐低声说,“我真看见她了!”
“爷,您不会搞错吧?就算珊瑚那小妮子还在,也没有这个胆子敢往这里跑啊。您是不是看了那支箭,就又往她身上想了?这府邸上上下下守卫有多森严,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小丫头,还能插了翅膀飞进来不成?”佟少言压低了声音说。
“不!那支箭就是她送进来地。”岳乐低声吼道。“那箭上地字。我认得。就是她写地!她还活着。而且。就在这县府之中!”
岳乐说得斩钉截铁。我也暗自吃了一惊。细细想了一通。也就明白了纰漏出在哪里了。我地字打小就是岳乐手把手教地。他能一眼认出那箭上地字是我写地。也就不奇怪了。
佟少言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气。严肃地说:“爷。这么说。珊瑚那小妮子真地没有死?!那她这几年都跑哪里去了?我们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了?”
“她不想见我。”岳乐苦笑一声。低声说道。
“为什么?”佟少言吃惊地问道。“出了这么多事情。她躲着我们干什么?难不成。她想一个人报仇?”
岳乐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恐怕。她心里就是这么想地。”
佟少言半天才说道:“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她以为就凭她一个人也能扳倒----那个人?”
岳乐低低地说:“是我太糊涂了。竟让她一个人吃了这么苦!以后,再不能让她涉险了……再不能了!”
“那是!”佟少言附和说,“要她再出了什么事,咱们怎么对得起努格尔老师。爷,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还是一切照原计划进行吗?”
“不。”岳乐摇了摇,说,“不能再照原计划进行了,时间太长了,我怕她等不及。又要自己动手……,少言,美玉和美馨那边对昨晚上地事情是怎么说的?”
“美玉说,昨晚上那人是歇在她那边,与平时一样,没有什么意外。倒是听说阿济格王爷昨天晚上的建议被驳了,回去之后大雷霆,将那人大骂了一通。”佟少言说。
“嗯,阿济格都骂了一些什么?”岳乐又问道。
“还不就是那些话吗?说他被宫里的那个女人蒙了猪油心。只顾着养别人的儿子,全忘了这江山是他们兄弟打下的,骂他不顾兄弟之情之类地话。”
岳乐沉思片刻,又问:“这话可有传到宫里去?”
佟少言笑着说:“爷,这事还用您操心吗?估摸这会子,两宫太后都正听着这事儿呢。”
良久,才听见岳乐又说道:“你去跟美玉美馨两个人说一声,最近呆在那人身边可都要留心一点,但凡有一点异动。一定要及时放消息出来!还有。也吩咐下去,最近让大伙都留神一点。这县府之中,一旦看见了珊瑚,一定要想法子先留她下来。”
“知道了。”佟少言正要离开,岳乐又叫住了他,说:“还有,你去打点一下,我今天晚上要宴请马将军。”
佟少言离开了。岳乐一个人站在假山旁边,良久,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说道:“珊瑚,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你可知道我有多……”后面的话终是没有说下去,末了又叹了一口气,这才慢悠悠的离开。
等到两人都走远了,我这才从假山从中转出来,躲得久了,腿脚略微麻,身上也出了一身汗。回到了厨房,青玉等人都已经被盘问完毕,厨房中诸人算是解除了嫌疑,各复了原职。
管事的找了个无人的打搅的空隙,悄然过来,低声说:“我看马将军八成是看上你了!你可是要小心着点!他可是摄政王身边的红人,轻易招惹不得的。”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胡姨,先前也多谢你帮我说话,若不是你,刚才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那马将军的问话了。”
胡管事地笑着摇了摇,说:“你既然是西月的朋友,那么咱们也就不是外人了,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只是这马将军,你可要真的留点心眼了。”
我笑着应了一声,恰巧厨房进来了一个人来,对胡管事说:“胡管事,大人让您赶紧过去一趟呢。”
“知道了。”胡管事应了一声,又对我说,“昨天也够你累地了。忙完了这茬,赶紧回去吧,若再有什么事,我自会让人过去叫你的。”说完就离开了。
手头上的活临近中午方才忙完,胡管事先前就有留话,我和青玉打算先回去休息半天。晚上再过来帮忙。
县府大人的厨房之中人来人往,是绝对没有机会白天拿走那包宝石的,思量一会,我们决定先回去避一避风头再说,至于这宝石,也只有留到晚上,夜深人静了,再来拿取。
回到了佟吴格的府上,一进门。童嫂就赶紧迎上来了,带着我只朝内院走去,边走边说:“福晋。您可是回来了!世子过来了,都等着您呢!我正想着,要过去找您呢!还好,您回来地及时。”
我吃了一惊,这个时候,济度居然敢过来?如今多尔衮虽然一手遮天,但是偶尔也不得不忌讳一下济尔哈朗。多尔衮最近言行常有异动,早已使得两宫太后心中不安了,自多铎死后。济尔哈朗再次被推上了辅政王爷的位置,俨然有东山再起,与多尔衮抗衡的势头。
如今,这整个喀喇城几乎都是多尔衮地人,济度此时出现在这里,不是自找麻烦吗?
一进到了内院书房之中,果然看见了济度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的。童嫂等我们进去之后,连忙带上了门,自己在门口守候着。
“你怎么过来呢?”我一进来。就连忙问道。
济度神色略有些急躁,说:“你先别管我为什么过来,你先告诉我,县府大人礼盒之中的礼物是不是被你调换成地?”
我点了点头,淡然说:“是我做的。我是想知会他一声,替桑宁报仇的人来了!”
“你……”济度脸上青筋直跳,说,“你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这是我的事情。”我淡淡地说。
济度瞪我半天,脸上的急躁慢慢散去。像是卸了气似的。半天,才沉声说道:“珊瑚。你可知道这件事情地后果?”
我淡淡一笑,说:“有什么可想的,最多不就是再死一次罢了。”
济度冷哼一声,咬牙说道:“你倒是想得透彻!”
我低头不再开口。门口佟吴格的声音突然响起了,在问童嫂说:“世子和福晋是否在里面?”童嫂应了一声。佟吴格敲门,在门口低声说道:“世子,安贝勒来了!”
我吃了一惊,岳乐,他怎么也来了?
济度地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