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才落,看清楚了济度和我的模样,两人都大吃了一惊,赶紧扶着济度进屋。

曾刘氏家中常备了药物,济度的伤口很快处理妥当。那曾姓猎夫表情凝重的问我们:“这小哥的伤口到底是哪来的?”

他是猎夫,寻常理由只怕是瞒不过他的,我故作忸怩一阵,方吞吞吐吐地说:“不瞒哥嫂,他这伤----是被人用箭射的。”

曾氏夫妻大吃了一惊,曾刘氏说:“好端端地,怎么会有人用箭射伤你们呢?”

我低声说:“我们也不知道,也不认识那伙人,当时我们正在林中走着,突然看见好大一群人骑着马过来,心中顿时一骇,连忙就往林中躲去,谁知道那伙人却突然放了箭过来,一下子就伤了他地手,我们当时又急又害怕,唯恐是我爹爹派人来捉我回去,一下子滚到了山下了。等到上头没有了动静,我们这才敢回来的。”

那曾姓猎夫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我估计你们遇到地一定是来围场狩猎的人。听说这次前来这里狩猎地是摄政王,为了确保王爷安全,围场里外早清理一空了。你们又是生面孔,见到人又急忙躲,所以才惹得那些人拿箭射你们的。不用担心了,暂时先在这里养两天,这伤自然就会好的。”

我与济度连忙点头,笑着说:“那就麻烦曾哥了。”

当晚住下,心中忐忑,一夜无眠。

第三卷 第二十三章 出走

两人都未睡沉,耳听屋外风急,一声赛过一声,心中越忐忑不安。

也不知道那多尔衮现在怎么样?追风双蹄踏下,按道理血肉之躯绝难苟活,当时落入我们眼下的境况也确实如此,多尔衮口鼻鲜血直涌,一张脸瞬间就变了样。可是世事终归难料,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个意外呢?临走之时,岳乐一刀使追风毙命,那时他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绝狠,以此看来,即使这时多尔衮尚未毙命,恐也难逃岳乐之手。

即使心中再不安,时间也飞逝而过,天蒙蒙亮时,柴门依旧传来一阵轻响,正是曾刘氏送了丈夫出门的声音。我与济度不约而同都从床上一下子坐起,尚不明亮的光线下,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我们两人却谁也不敢再动。

曾刘氏絮絮叨叨一番,送了丈夫出门,呼鸡唤鸭,打扫院子,一切如常。瞧着时候差不多了,我与济度这才出门去。那曾刘氏看见了我们,笑着说:“妹子,你们可是起了?昨晚风急,只怕是没有睡好吧?山里就是这样的,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一定像鬼哭狼嚎似的,搅得人睡不好觉。”

我笑着说:“许是白日太累了,我们睡得沉,倒没有听到什么。”看了看地上,满地的落叶堆积,树杈横叠,都是昨夜生的。心中暗惊,面上也丝毫不敢流露,只笑着说:“姐姐,我们出去透透气。”

曾刘氏笑着说:“去吧,去吧,山里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就是空气好。”看着我们走,又笑着问道:“妹子,昨天你们的马怎么没有牵回来?”

我心中一跳。正要说话,济度笑着说:“嫂子,昨天我们落下山崖后,那畜生就跑了,也不知道现在到哪里去了?”

曾刘氏轻“哦”了一声,再不做他问,挥手让我们离开。我与济度在房前屋后转了几个圈后,直奔多尔衮的事地点。赶到时。周围什么痕迹都没有了,一切就像没有生似的。

心中疑惑,再一一查看,确确实实一点痕迹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岳乐所为,还是昨晚的天象所造。

忐忑不安再回去,恰好那曾姓猎夫也回来了,正在吃饭。曾刘氏连忙招呼我们也坐下来。席间,那曾姓猎夫面上无异,说:“我听说昨天摄政王狩猎时从马上掉下来,受了重伤,今天一早就送回喀喇城了,这围场的戒严也都解除了。现在,你们可以到处走走了。”

我面上风轻云淡地,只管夹菜吃饭。心中却砰砰直跳。瞧瞧济度,他更是沉着。故作惊讶地问道:“是吗?不是说摄政王是咱满洲的第一巴图鲁吗?怎会从马上掉下来呢?”

“我也是听别人说地。”曾姓猎夫说。

济度又笑着说:“既然围场地戒严已经解除了。那我们也不多打扰了。”看了看我。说:“她身体不好。这山里寒气重。实在是不习惯。等养好了身体。我们一定在过来看看哥哥嫂嫂。”见他这么说。曾刘氏虽然稍显惊讶。还是笑着说:“这山里确实冷清。你们住不惯也是常理。我们就不多留你们了。若是回去了养好身子。可要一定过来看看我们。”

我忙笑着说:“那是一定地。”

吃罢了饭。我们就告辞了。在附近买了两匹马直奔喀喇城。一来到佟吴格府上。济度就把佟吴格叫进了书房。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两人这才出来。

虽然佟府与那县府并不远。可是眼下整个喀喇城中固若铁桶。多尔衮地亲信都到了。连阿济格也带了军队驻守在城外。我自然无法得知多尔衮地境况。也只有指望能从济度那里知道只言片语。谁知道济度一回来之后。就开始神龙见不见尾。几天之后才告诉我。多尔衮活不过这个月了。

他地话不假。顺治七年十二月初九。天微亮。县府就传出了多尔衮毙命地消息来。佟吴格开了门去。眼见路上军队穿梭来往。铠甲耀眼。气氛凝重无比。阿济格率了约莫三四百人地队伍从门前呼啸而过。我们遂赶紧关了门。

我们都在门后张望,济度那时静默着,唇角微扬,一抹冷笑挂于脸上。

我却彻底放松下来,多尔衮死了,我哥哥嫂嫂的仇总算报了,至于后面济度他们的恩怨统统都与我无关了。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我心中突然空落落一片,只觉得疲惫无比。

多尔衮的灵柩次日起送,三天后喀喇城像经历了一场浩劫似的,城貌虽然丝毫未变,却显得冷清萧条无比,再不复一月前的热闹。

这天五更一过,我就悄然起身,青玉青岚呼吸均匀沉稳,已然是睡得沉极。换一身寻常村妇的衣服,头上珠翠尽数取下,只以一花布轻挽了头,房中事物皆不是我地,无需带走。打点好一切,我悄然从后门出去。

夜是最浓时,伸手不见五指,好在街道都是我所熟悉,闭了眼睛,我也可以走到城门口。城门荒凉,没有守卫,我轻松出去。

寒风迎面而来,却并不感觉寒冷,头脑清晰无比,过往事事物物皆从脑海而过,只觉得如梦似幻,像是别人的故事。

天渐渐亮,太阳慢慢从地平线上爬上来,眼睛一阵眩晕。过往行人并不多,也无人多关注与一个普通村妇。肚子开始咕咕叫唤了,我包中自备有干粮,遂拿出来,靠着树,边吃边看草原的美景。

地平线上的太阳虽然很大,如圆盘,却并不灼眼。从那一轮红日处有一个人影慢慢跳跃而出,渐走渐近,太阳在他的身后万道,那像是一个从梦里爬出的人。

我拿了干粮,却忘了嘴巴在哪里了。

济度拉了拉缰绳,马停了脚步,他居高临下看我。

“董鄂&8226;珊瑚!”他突然大声叫道。

我呆呆望着他,他背心的衣衫有一块明显的潮湿之处,紧贴着背脊,马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济度张嘴时,一团白气从他嘴里冒出,像雾。

济度地脸红通通的,额头上尽是汗水,咬着牙说:“你倒是跑得够快!真没有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地人!我爱新觉罗&8226;济度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不仅不感恩,反还陷我于如此困境之中!”

我张了张嘴巴,想说话,却怎么也不出声来。

“你还想说什么?难道不是吗?”济度大声说,“如果有一天,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庶福晋突然没有了踪影,你让别人怎么说我?况,这亲事还是太后亲指的婚,你让我如何对上交代?”

我闭上了嘴巴,看着他。

济度咬着牙,狠狠地说:“我几次三番救你,你竟是这么回报我的?”

四目相对,莫名其妙的,我心中竟渐渐软下来,看着济度,有气无力地说:“那你想要我怎样?”

济度骑在马上,站在那一轮红日之中,居高临下的说:“做回我的庶福晋!”

“不行!”我断口说道。

“哼!”济度冷哼一声,说,“想要你做我的庶福晋就这么难吗?你放心好了,我说了不会再逼你,就绝不会食言!你以为我多稀罕你吗?你尽管放心,天底下的女人多得去了,我再不会纠缠于你了!你尽管安安心心地在盛京一个人做你地马夫吧!”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回京

我看着济度那张与往日绝然不同冷漠的面容,心中慢慢充满了愧疚,半响都没有说话。

济度冷哼一声,再不多看我一眼,拉了缰绳,转身就离开了。

干粮在手,干嚼了几口,只觉得索然无味。天一片幽蓝,清澈无比,我咬了咬牙,终是站了起来,沿着济度的回去的路线走去。

他还真是说中了,我确实欠了他的。

顺治七年十二月底,我还是回到了盛京的佟氏别院,顶着简贝勒济度庶福晋的身份过日子,济度则回到了京城。也真如他所说,数月来,除了别院的每月的用度如期送到外,他音讯全无。

顺治八年三月,京城里总算是传来了他的消息,简贝勒济度迎娶了吴鲁特博尔吉吉特氏男尚书都统布彦泰之女为侧福晋。消息传来时,我正从盛京佟氏别院的马场中骑马回来,当时听了,一愣,半响,才淡淡地说:“知道了。”

青玉小心查看我的颜色,我遂笑着说:“你这死丫头,看什么呢?我好着呢。”说完了,径直牵了马回场,一切与平日无异。

心里却在暗自嘲笑,自己这回又把自己高估了一回了,所以才有一瞬间的不相信罢了。其实这样很好啊,我既然无意与济度,他爱谁娶谁,娶多少房妻妾,都轮不到心了。

我心中释然。越安心呆在盛京佟氏西郊别院养花种草喂马。总觉得日子从此以后就会这样慢慢过去了,北京城地种种再不会与我有任何纠结,谁知道意外仍然生了。

顺治九年二月,叔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的三福晋瑚儿哈苏氏过世了,济尔哈朗的这位福晋也不是别人,正是济度的额娘,我的婆婆。这消息是由佟图赖府邸的林管家传来的,我正在院子里摆弄我新种的那几株海棠。这几株是西府海棠,叶枝繁茂,俨然有半人高了。初生的蓓蕾红艳娇嫩。似胭脂点点。

林管家低垂着头,说:“夫人说,最好还是请福晋过去一趟。”

我心中暗叹一口气。说:“知道了。烦恼林管家跟姐姐说一声。我下午就过去。”

林管家得了准讯。面上露出一抹放松地神情来。连忙答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这下可是避无可避了。

下午。我带着青玉青岚来到了佟府。佟夫人与女儿佟腊月都在。佟夫人满脸掩饰不住地哀伤。据说她虽然与济度不是一母所生。可是她自个地额娘去地早。打小她就是在济度额娘地身边长大地。这感情自然亲厚。佟腊月今年才过十三。颇得了几分她额娘地遗传。姿容不凡。小小年纪就极懂事理。是个颇讨人喜欢地小丫头。

佟夫人看见了。连忙拉着我进到内庭。一番哭诉。所说地正是三福晋如何去世地。家人如何现地情形。

我默默听着。心里不免感伤。脑海中时时想起幼小时候看见三福晋地情形。想来她地年纪也并不大。也就四十上下罢。竟就这么去了。

“西月。我明天就带着腊月回京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吧。”佟夫人带着泪说。

我心中一跳。正要说话。佟夫人皱了眉头,不悦地说:“西月,你莫要再拿你的身子骨做借口了,这些日子来,我都是看着眼里的。你身子虽然说不上很好,但是来回一趟京城还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说,她也算是你地婆婆不是吗?你去看她一眼,也是你分内的事情啊。”

佟夫人鲜少如此对我说重话,我心中一惊,连忙说:“姐姐,西月不是这个意思。婆婆过世,我这个做媳妇的本该去敬孝的。我明天自然要跟姐姐一起回去,只是想知道局时要备些什么东西,还请姐姐帮忙拿个主意才好。”

佟夫人的脸色这才缓解些,语重深长地说:“西月,你这样想就对了。济度他是个倔性子,一旦横起来,连我阿玛额娘都要让他几分,你说你们这一对小夫妻有什么解不了的结,还闹得几年不见面的?”

我脸略觉烫,敢情佟夫人以为我和济度闹别扭了?

“西月,我瞧着你就是个极懂事理的,这女人怎么能跟男人犟?你说你们这些日子不见面的,谁落到好处了?唉,所以啊,我这做姐姐劝你赶紧趁了这个机会向他服个软。济度我瞧着长大了,说句实在话,我还没有见过他对哪个人有对你这么用心呢!咱们做女人地,只要守住男人,那日子才有盼头。”佟夫人又说。

我低头唯唯诺诺地应道:“姐姐说得是。”心里却不由得冒出一丝庆幸来,还好,我并不是真正的那个,无需守住了男人,日子一样过得舒坦。

我们正说着,林管家进来回道:“夫人,淑麟布行地余师傅来。”

佟夫人与佟腊月站了起来,佟夫人说:“请他稍等一会,说我们一会就到了。”又转了头,对我说:“西月,这余师傅的手艺是咱们盛京数一数二地,我让他给腊月做了几件衣衫,你也过来一起看看吧。”

我跟着她们一起过去,来到正厅,余师傅正候着,看见了我们,连忙让伙计拿出几箱东西来,打开了,却都是几件新做的旗装,件件花蓉锦簇,无论样式款式都属上等。

佟夫人带着佟腊月一一细看,面上总是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我看见那余师傅头上都开始冒汗了,于是笑着对佟夫人说:“姐姐倒是心细,连夏装都给腊月提前准备上了。”佟夫人看了我一眼,低声说:“唉,若不是非常时期,我哪会这么早就给腊月添夏装?这些都是给腊月选秀备着的!”

我一惊,这才恍然大悟。佟腊月今年十三了,恰好到了选秀的年纪。佟夫人素来对这个女儿都寄予了厚望的,难怪这些衣服都看不上眼的。我扭头仔细看了看佟腊月,肤若凝脂,眉目如画,确实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禁轻轻一笑,对佟夫人说:“原来姐姐是给腊月选秀挑衣服啊,怎么不早说?我倒是认识一位很不错的师傅,要不改明让他送几件衣裳过来让腊月试一试?”

佟夫人听了,大喜,连忙拉着我说:“这样甚好!我平时瞧着你的衣裳就别致的紧,原来真有明师藏着啊!你怎么不早说?那这事我可就交托与你了,你一定要给我嘱咐到!至于价钱方面,尽管请那师傅放心。”

我笑着说:“姐姐放心。只是这时间方面有些紧了,一件衣服做成,最少也要三天的时间。”

佟夫人沉思片刻,断然说:“行!那咱们就晚三天再动身也不迟。”事情既然已经敲定,我拿了佟腊月的尺码回去,连忙三天,却也只赶制出二件旗袍出来,派人送了过去,回信说,那佟夫人和佟腊月都非常的满意。

我心中暗笑,那是,出自我手的衣服那还能有差的?

衣服的事情既然已经忙妥当了,我遂带着青玉青岚跟着佟夫人佟腊月启程赶往北京。

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守祠

半月之后我们一行人等回到了北京。三年未回故里,青玉青岚掩饰不住的高兴,青玉倒好,那高兴劲儿只是是挂在面上,青岚就忍不住了,一进了城里,那轿帘就不曾放下过,只把那脖子伸得老长,看得津津有味。

我却心中忐忑,不知道怎地,心里竟生出一丝不安来。说是三年,其实实实算来,这京城我别了将近六年了,多铎出事那时,我只是夜晚来过一趟,当时心急,城中诸貌哪里还有心情观看?五六年之久,对于新建之都城应该是天壤之别的变化,想来,我的容貌也应该变化甚大,原本就久居深宫,认识的人极少,再经历了五六年之久,应该是没有人能立时认出我的。就算是认出了,又能如何?多尔衮已死,那个秘密已经无人关注了,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是道理归道理,我心里仍然忍不住慌乱害怕。车轮咯吱咯吱响着,轿帘大开,路上行人如织,面孔皆是陌生的,也并无人多关注于我们,可是我却觉得呼吸紧张,心跳如鼓。

终于到了,马车停了下来,车后的轿帘哗啦一下被突然掀开了,乍进的光亮之中站着一个俊逸挺拔的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面如冠玉,斜长的眉飞入两鬓,眼神深邃紧紧看着我,薄薄的唇轻抿。

我莫名一惊,济度青玉青岚也都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叫道:“贝勒爷好。”

“嗯。”济度轻应一声,风略大,他握了轿帘的手略有些轻抖,“下来吧。”他淡淡地说,不再紧看我。

青玉青岚悄无声息的下车,偌大的轿中瞬间只剩了我一个在忐忑不安与迟疑。我咬了咬了牙,说:“我。还是不下去了吧。”到了王府。不说别的,那济尔哈朗一定是认识我的,我既是拜婆婆而来,那公公我又如何能不认?那时不是又是一番麻烦事吗?根本就无从解释起。

济度又转了头过来看我,眸子深深,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知道的,我,我这身份,毕竟。毕竟不是……”我低头语无伦次的说道。

“你放心。”济度说,静默地黑眸越显冷淡,“你地事,我阿玛都知道。”

我骤然抬眼看他,他,说什么?济尔哈朗知道我的事?他知道什么?知道我这个儿媳妇是假的?还是知道了他的对头他的兄弟是死在我手上的?还是知道了皇太极的秘密?

“下来吧。”济度毫无感情地说话。却有一种不容人反抗地威势在其中。

我又想起我欠他地事来。心一横。下了车。阳光瞬时进眼。有一瞬间地恍惚后。脚底下才有了种脚踏实地地感觉。王府门前马车众多。人密如蚂蚁。有在下人地指引下进府地。有忙着卸货搬东西地。有忙着打理牲口地。却实在没有几个认识地。就算是认识地。也就是那些和我们一路从盛京出地人。

“走吧。”济度在身后说。

“嗯。”我应了一声。一回头。乍现。济度居然高了我许多。我需昂了头才能看见他地脸。不过他地脸上仍然是没有表情地。

佟夫人与佟腊月这时都已经下了车。看见了我们。就笑着走过来了。我觉得此时佟夫人地笑容怪异地很。遂想起她说得话来。心中尴尬。只好把头若无其事地转到一边。

进了王府。我们第一个遇到就是济尔哈朗。他看见了我。表情无任何异样。我倒是空紧张了好一会。等着佟夫人佟腊月纷纷见礼后。济度这才指着我说:“阿玛。这就是西月。”我连忙上前行礼。

济尔哈朗像头一次见我一样,面露慈祥地微笑,说:“嗯,回来就好。”说完这话后,就再不多看我一眼了。

我松了一口气,不管他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反正我这一关算是过了。

行礼各自准备妥当后,就要吃饭了。我们出来的晚,盛京距京城路途遥远,济度的额娘早已落葬,牌位摆进了祠堂里,吃饭之前,我跟佟夫人先要去拜拜婆婆。拜完了,入席时,我又吓了一跳。

济度现在除了我还有三个福晋,算起来,我是最小,按规矩,我要给她们一一敬茶。济度的嫡福晋科尔沁博尔吉吉特氏舒拉我是见过了的,虽然她不认识。她茶喝的很痛快,喝完了,扔了一个红包过来,算是了事。

我惊讶的是济度的侧福晋吴鲁特博尔吉吉特氏祥玉,竟然挺了一个肚子出来喝茶,瞧那肚子的规模,少说也有五六个月吧。济度也一直陪在她身边。

看来,这么多女人当中,济度最喜欢一定是这位了。

这杯茶,我委实敬得虔诚。

博尔吉吉特氏祥玉一看就知道是个温婉地女人,茶一喝,立刻笑着拉了我起来,说:“妹妹,地上凉得紧,你快起来吧。”

我对她地好感于是又加了几份。

济度的另一个侧福晋是博尔吉吉特氏二等侍卫尚阿泰之女,名唤琳娜,年岁尚小,约莫也就是十五来岁,白里透红地脸蛋,生动灵活的五官,与嫡福晋在气势上有几分相似,倒像是一个还没有长熟地孩子,笑嘻嘻喝了我的茶,又笑嘻嘻扔了一个红包给我。

这一圈茶敬过来,站起来,我顿时有些天旋地转了,还好身边有人扶住我。站稳了,心中暗自下了决定,这王府里我打死都是不住的,这每天这么跪个次把,还不要了我的命?

主意打定,忍不住对及时扶住我的那人投过去感激的目光,谁知道目光才转,我又骇了一身冷汗。

却原来我那身后站着的济度!简直就是诡异,我明明看见他一脸温柔伺候在侧福晋祥玉身边的,竟转眼到了我身后!

我连忙看向济度的诸位福晋,心中又是一沉,这三女人倒是沉着,竟没有一个面色异样的,想来一定个个都练成老狐狸了。

我触电似地将自己的身子偏离济度至少三寸之遥,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我是第一次见婆婆,吃完了饭,不能安然就寝,要去祠堂守灵,这些规格,佟夫人一路上交代的清清楚楚了。

怎么办?既是欠了人家的,就应该把这身份演绎的妥妥当当。

四月北京的深夜,天微凉,祠堂之中,香烛长明,各色牌位幽幽暗暗,密密排着,上面都写着死去人的名讳,偌大的祠堂,事物一半显在明里,一半躲在暗处,只觉得阴森。还好,有青玉青岚陪着我,倒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熬至中夜,府邸之中,声息慢慢平息,灯火如豆,只觉得夜漫漫,分外难熬。青岚已经在开始打瞌睡了,青玉也打了好几个哈欠。

我换了香烛,清理了一下烛台。突然听见祠堂门口传来一声轻咳,一回头,正是济度站在门口。

青玉猛地一拐妹妹青岚,青岚一惊,遂醒了过来,慌忙叫道:“怎么了?怎么了?”待看了门口的济度,顿时吓的花容失色。

我低头轻轻一笑,怎么这两姐妹每次看见济度就像看见了鬼似的慌张害怕?

济度走了进来,淡淡地对她们说:“你们俩去睡吧。”

青玉低头行了一个礼,带着青岚出去了。济度走了过来,点了一把香,扑灭了火,插上了,跪下拜拜。那香烟渺渺,迎风吹到我面上,一阵刺眼,我忍不住直想落泪。

朦朦胧胧中,济度近在咫尺,面容却并不清楚,昏暗的光线下,竟被我瞧出几抹温柔与疼痛来,表情像从前,倨傲且固执。

“你怎么了?”他问。

我使劲揉眼睛,吸了吸鼻子,说:“眼睛难受。”

他伸出手,欲触我脸,手越放越大,隐约着抖。没有犹豫,我伸手打掉他的手,说:“没事,揉揉就好了。”

他的脸又恢复了冷寂,半响,才又说道:“你也回去歇了吧,这边不用守。”

我笑着说:“不碍事的,再守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他不耐烦起来,说:“这灵堂不用外人来守。”

我被这话一下呛到了,愣,看他表情漠漠,不像说假话,心中莫名一堵,半天,轻“哦”了一声,擦身从他身边经过。

他确实没有说错,我是一个外人。

我低头行走,眼睛刚才被烟刺激的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被风一吹,又想流泪了。

第三卷 第二十六章 王府

眼睛微刺,我一边揉眼,一边低头急急行走,心中莫名有些涩。走得急,差点与人撞了个正着,耳边突然听见有人急急慌慌叫了声:“福晋,小心!”这声起的突兀,我脚步随即收住,并没有真的撞上。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面前居然是济度的大肚子侧福晋祥玉!

她也吓得不轻,捧着个肚子直喘气,她身边的小丫头及时扶住了她,昂着头,冲我大声说道:“庶福晋这半夜三更走路,怎么不看着点?若是冲撞到我们福晋和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可如何是好?”

清白的月光下,一个约莫十四五的小丫头,像是还没有长熟似的,头上左右各结了髻,昂着头,瞪着大眼睛,怒视我,庶福晋三字叫得尤其大声。

这一番抢白来得很突然,一时之间,我心中一堵,竟不知道如何回话了,只呆愣着,感觉面上腾腾的冒着热气。

还是那博尔济吉特祥玉大方,对那小丫头低声喝道:“书儿,你怎么说话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向福晋道个歉?”又对笑着说:“妹妹你别往心里。”

妹妹?我遂明白过来,我虽然比她大年岁,但是她是侧福晋,我却是庶福晋,小了人家整整一级。我干笑一声,说:“不怪她,是我走路太极了,没有吓到----你吧?”小丫头原本就没有要道歉的打算,听我们这么一说,只微微福了福身子,却一句话都不说。祥玉也未见勉强,抚了抚肚子,一脸的温柔娴雅。笑着说:“还好。”又仔细看了看我,问。“妹妹这是怎么了?”

我边揉了揉眼睛。边笑着说:“眼睛被香薰,正要回房洗一洗呢。”

她恍然一笑,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话留了个尽知悬念,手又轻抚上了肚子,转了话题。问我:“妹妹可有看见贝勒爷?”

我连忙指了指祠堂的方向,说:“济度……他在祠堂里。”说完,赶紧告辞。眼见祥玉朝了祠堂的方向去,我轻摇了摇头,初见时对她的好印象随即打了个折扣。

济度地福晋各有自己的院子,我新来,只能暂住在偏院之中。一路弯弯拐拐,边走边看,竟然没有迷路。回到了偏院之中,许是青玉青岚都已经歇下。房中灯火俱息,只剩下了长廊之中地角灯忽明忽暗地晃荡着,一院子的寂静。

我在门口小站片刻,终是没有敲门。这陌生的地方,一连串的想不到,和着这一院子寂静的月色,感慨如潮水汹涌而出。

在院中一处石凳上坐下。长廊地角灯轻晃。咯吱咯吱轻轻作响。心突然感觉也似这灯。晃悠晃悠地悬挂在空中。没有着落点。

我跟这世界地女人地差距突然清晰起来。想想济度岳乐他们地一串正福晋侧福晋小福晋。岳乐地女人我不了解。不过估摸着也跟济度地情形差不多。一屋子女人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怎能不争风吃醋?或许也有例外地。如我。却也只是因为顶了一个庶福晋地名头罢了。不是真正实质意义上地属于济度地女人。饶是如此却也处处都被人算计了进去。

突然无比想念那如世外桃源一般清净地佟氏别院。想念那里地花花草草。以及马匹牛羊。什么时候能回去?这里。我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呆下去了。

可是板指算了算。最早也要二个月时间才能回去。今年选秀定在六月。再早也得等佟腊月选秀之事结束之后。我才有理由同佟夫人一起回去。二个月啊。时间真长。我幽怨地想。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了一阵轻轻哗啦声。像是有人一脚踏在枯叶之上而出地声响。声音虽然不大。可这样寂静地夜晚里。却听得非常清楚。

我遂站起来。四下张望。院中树影婆娑。明暗不均。寂静一片。却没有一点人声。

是我听错了吗?角灯光线虽暗,但是周围事物俱清晰可见,确实没有人。我心中莫名有些毛,走过去敲门。青玉应了一声,披衣开了门,看见门口是我,惊讶地说:“福晋回来了?怎么不让我们过去接您呢?”

灯火如豆,青玉的担心和惊讶俱明明白白摆在面上,我心中莫名欢悦,笑着说:“就这么一点路,用得着这么折腾吗?”

青玉边唤青岚起身,边准备着洗漱的用具,对我笑着说:“瞧福晋说得,咱们是做奴才的,这些原本就是份内的事。”

我看着她们俩满屋子忙开的身影,心中欢悦愈甚,此时再明白不过,这姐妹俩如今就是我地亲人了。我笑着说:“你们俩也别忙了,快睡吧。”

青玉仍然笑着,帮我换衣服,清理了床铺,伺候我躺下来,自己坐着床沿,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轻轻一笑,说:“这是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吧。”

青玉慢慢收了笑,看着我,说:“福晋……贝勒爷不是去祠堂里看您了吗?怎么……就您一个人回来地?”

我一愣,耳边响起济度的话:这祠堂不用外人来守。我是外人。我轻轻一笑,说:“你跟我这些日子,我与你们贝勒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知道很清楚吗?我在那里终归是不合适地。”

青玉一愣,低声说:“福晋……您到现在还这么想吗?其实贝勒爷对您……”

“他对我很好,我知道。”我低声说,我现在不就在回报这份好吗?

“不!有很多您都不知道。”青玉低着头,透过齐齐的刘海,黑亮地眼睛添了几分水气,“要是,有一个男人对我这么好,我为他死了都值得。”她幽幽地说。

我轻轻一笑,说:“怎么?小妮子想嫁人了?快告诉我,我去给你做媒去。”

她脸上一红,忸怩地说:“福晋,您怎么取笑起我来了?我在说您的事儿呢?”

我嘻嘻地笑了一阵,慢慢收尽了笑容,说:“我?有什么好说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嫁人了。”

青玉紧紧看我,半响,说:“福晋,您怎么忘记了?您已经嫁过人了。”

我一愣,抬眼看她,她脸似笑非笑,眼睛却冷静无比。我一下子想起,我确实已经嫁人了,嫁给济度了,没有憧憬的资格了。虽然是假的,可是天下人都知道,我确实已经嫁人了。这个顿悟来得突然,我的心像被人猛地一捏似的,一阵紧缩,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闭上眼睛,身上像压了块石头似的,沉重无比。

第二天一大早,佟夫人带着佟腊月过来了,要我跟她们一起去京城几家布庄看看,我欣然同意。离了这王府,心里就轻松多了。崇豫布庄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布庄了,我们一行人等第一家去的就是这里。

下了轿,早有伙计热情的迎过来,直接领着我们上到楼上的雅间,另有伙计抱了各色布样一一向佟夫人介绍。

这番来到这里也是为佟腊月选秀一事而来,两件毕竟太少。左右一番挑剔,总觉得没有十分中意的,太艳的显轻佻了,太素的又嫌寒酸,丢了大家族的面子。挑来选去,我与佟夫人不约而同看上一匹淡蓝色的料子,正要伙计拿了布样过来看看。

那伙计十分为难的说:“实在不瞒两位太太,这款今天刚好被人定完了。要不,太太换别的看看?”

佟夫人不悦地说:“你们这么大的一间布庄,我们好容易看中一款,你们就说没东西了,是不是嫌我们出不起价钱?”

“不是!不是!”那伙计一连串赔礼说,“这款确实被人全定下了!实不相瞒,那位就在隔壁,还没有走呢!要不,我去说一说,看看那位顾客肯不肯割爱?”

“嗯,这样甚好。”佟夫人头也不抬的说。

伙计于是满头汗水跑了出去,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雅间门口才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三卷 第二十七章 乌云珠

却是那伙计与人说话的声音,低声赔笑着将事情原委一一说来。`` ``伙计话音一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伙计,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布既然已经被我们家小姐定下了,又不曾少你们店里半个子,为什么要让我们让出来?”

伙计连忙陪着笑说:“小姐,我刚才所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两位定了三匹,许是有多的,隔壁这位太太恰好又只看上了这货,所以才想着能不能请二位帮个忙,让出其中一匹来?价钱方面自然好说。两位是老顾客了,过几天,这布就有新货送到,到时候,我们一定算您最优惠的价钱。”

有人噗嗤一声轻笑,说:“我当是多大的事?好了,就依你吧,这布我们今儿就只要两匹了,下次有新货到,你一定要先替我们留着点。”声音细细脆脆,听到耳里,无比受用了。

伙计大喜,笑着说道:“那是一定,新货已到,我立刻派人到府上通知去。”

“小姐!”却仍是那丫鬟低声在埋怨说,“咱们把这料子让人,改天刘师傅做时,短了尺码,咱们又能上哪儿配去?偏着衣服是小姐选秀时要穿,可是来不得半点马虎啊。”

声音原本就在门口,只隔了一层薄?br />